寒风冽凛中,季崇理心底滚烫一片。
他微微低头,动作轻缓地靠近了宋唯真的头顶,在她白色羽绒服的帽子上,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鞭炮声依旧在响。
宋唯真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转过头来冲他耳边大声说:“我在跟你说新年快乐!”
季崇理摇了摇手中即将燃烧完的仙女棒,墨瞳眼底一片濡湿的笑意,“新年快乐,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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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宋唯真玩仙女棒还是非常兴奋的。
一年只有这一次光明正大放烟花的机会。
十分钟后,她开始对着箱子里剩下的仙女棒发愁。
宜城南街的鞭炮早就放完了,夜里忽然起了风,院子飘荡着一阵阵鞭炮燃放后的硝石味道。
宋唯真蹲在单元楼门口,皱着小脸,把仙女棒插在了只剩下泥土的小区花坛里。
各种形状的仙女棒站成两排,像整装待发的列兵。
她吸了吸鼻子,颤声道:“就这么放吧,放完赶紧回家。”
外面突然降温了。
宋唯真没想放烟花还要穿多少衣服,尽管外面套着着羽绒服,但雪地靴里面没有羊毛袜子,也只在睡裤外面套了条很薄的牛仔裤。
冷风一来,把她整个人都打透了。
季崇理眉头皱起来,作势要把羽绒服脱掉。
宋唯真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你看起来很冷。”季崇理解释道,“我不冷。”
“不行,会冻感冒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
在宋唯真打了两个喷嚏还不妥协的情况下,季崇理只得采取折中手段。
他把宋唯真推进单元楼里面,把仙女棒全都点燃了,才又把人叫出来。
“好壮观!”宋唯真惊叹道,“我要拍两张照片!”
她打开摄像头,对准了绚丽绽放的一排冷焰火。
然后,悄悄移动着手机,把旁边的男生一点点放进摄像框里。
少年穿着黑色羽绒服,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正拨弄着被风吹乱的黑发。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隐没在羽绒服的毛领里,剔透的墨色眼睛反射着仙女棒闪耀的光。
宋唯真放大了画面,看见季崇理嘴角干净青涩的笑意。
她放下手机,对着漂亮夺目的焰火许愿。
她的少年,新年快乐。
要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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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真和季崇理回到家时,梅清的年夜饭已经做得差不多,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电视机里的春晚节目还在继续,正好演到了一个语言类节目。
宋唯真饶有兴味地坐下。
季崇理挂好两个人的外衣,听到宋新文喊他。
“小季,来书房一下。”
他依言走了进去。
书桌上用镇纸压着张红纸,宋新文手里拿着根狼毫笔,在砚上蘸了点墨汁。
他把毛笔递给季崇理,“会不会用毛笔?”
季崇理两手接过,颔首道:“嗯,我爷爷书法写得很好,教过我一点。”
“每年过春节,我们家客厅里都要贴一副新对联。”宋唯真笑着推了推眼镜,“小真小时候刚学会说话不久,就从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把我和你阿姨高兴坏了。”
“从那以后,‘一家三口乐丑丑’就成了我家雷打不动的新年贺词。这对我们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话。相当于我们永远幸福美满的标志词。”
宋新文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小季,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来填个字。”
“你觉得,这个‘三’,从此以后能变成‘四’吗。”宋新文顿了顿,“能的话,你就把这个字填上。”
季崇理的手抖了一下,墨汁滴入红纸下方的毛毡垫,洇出一大团墨迹。
“……”季崇理声音低而干涩,“我可以吗。”
宋新文静静地看向他,无框眼镜后的眼睛里,笑意一闪而过。
“小季,你梅阿姨看着精明,实际上善良又天真。小真跟她一样,傻里傻气的。”
“所以我才来问你。我欣赏你,而且你跟小真相处时的神态我都看在眼里,骗得过你梅阿姨,骗不过我。”
宋新文笑了声,“和我年轻时一样。”
“如果你真的喜欢小真,我愿意做你梅阿姨的工作。叔叔也很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家的第四个人。”
“但是,”宋新文的神情倏而严肃,“你如果没想好,就不要轻易落下这一笔。小真是我们两个最最重要的宝贝,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季崇理握着狼毫,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四”。
“叔叔,我……”
季崇理剩下的话被宋新文拦了回去。
“小季字不错,写得颇有一番古韵。”
宋新文话音刚落,梅清就推开了书房的门。她边解围裙边催促,“写完了赶紧贴上,咱们这就吃饭了。”
“对了!”梅清去而复返,“别忘了换上新衣服,我们要合影的!”
季崇理把毛笔还给宋新文,回房间换了毛衣出来。
宋唯真一家像WiFi的信号格一样,由高到矮一次站好,正在想今年的拍照动作。
“还有拍照环节?”季崇理问。
“当然啦。我们三个每年都会拍一张新年全家福,然后洗出来放在相册里。现在已经有十六七张了吧。”宋唯真兴奋地拉他过来看照片,“今年相册里也会有你的照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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