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不要脸!腊九怒骂。
彩衣轩抄了锦绣坊十多匹布样儿,锦绣坊没说什么,她们倒是来贼喊捉贼了。锦绣坊每上一匹新布,她们家就要跟上一匹一模一样的,这到底是谁抄谁,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这么吆喝,是以为谁的声音大谁就占理?当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石聆示意腊九淡定,转而问道:刘老板摆了这么大的阵仗,想要的不止如此吧?
刘巧娘瞄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扭捏道:当然也还有别的办法,石掌柜的若就这么把货下了,怕是对东家也不好交代。不如这样,这布你们照卖,只不过这利却要给我们三成,不多要,就三成,算是我们彩衣轩同意了你们卖这匹布。
可真是好算盘,连抽成都想到了。
石聆于是点了点头,对刘大娘子的商业头脑表示认可。
刘大娘子一见,面露喜色:你答应了?
石聆道:当然,不答应。
石聆这大喘气让腊九都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刘大娘子登时大怒:臭丫头,你敢耍我?
不答应刚才问那么详细干什么?分明就是在耍她!
对,就是在耍你,石聆漫不经心地抬眼:你才知道?
她这话一出,刘家人一脸怔忪,人群中却传来几声嗤笑。初始大家见刘大娘子气焰嚣张,而锦绣坊的人一个个闷声不吭,还以为没什么热闹可看。街坊邻居都知道,锦绣坊掌柜的是个不大点儿的小姑娘。而这刘娘子自幼便是晋阳出了名的小刺头,娘家在晋阳颇有势力,后来招赘入门,成亲后继续经营彩衣坊,抛头露面,向来以母老虎形象示人,锦绣坊的小姑娘遇见她,可不是只能吃亏?
不想石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句轻飘飘的挑衅,生生把张牙舞爪的刘大娘子压下了半头。
刘大娘子失了脸面,自然大怒,咆哮道:臭丫头!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去报官!
这可是刘大娘子的杀手锏了,昨日他已经叫家里死鬼去给知府大人打了招呼,倒也不是真的要闹到公堂,她不过就是料到锦绣坊必定怕这个,才以报官为由要挟锦绣坊让步。若石聆识趣,不必闹到这一步,那样最好,不过刘大娘子怒极攻心,让石聆三言两语将话便激了出来。
一听这话,石聆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石聆性子淡,少言笑,这是锦绣坊皆知的,她偶尔笑了,必是心情极好。只是此时此刻,她只是冷冷的笑,笑意却分毫不达眼底,这样的表情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啊。她这样简单地回答道,甚至还催促,你去吧,快去。
刘大娘子瞪大眼睛,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不相信眼前的小丫头真如看着这样淡定,毕竟报官可不是小事。况且即便查明是诬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衙门扯上关系,对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于是她咬牙道:石掌柜,可别赌气,衙门不是你凭着点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的。
我就是能。石聆说话又直又狂,像是要故意激怒刘巧娘,你不信呀,那你去试试?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都不怕,怎么你怕了?原来刘掌柜是这样爱惜名声的人,倒是石聆眼拙了。
她一说,人群中又传来轰笑。
刘娘子脸色一红: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真以为我不敢?
怎么会,我是怕您不敢。这事若不到公堂上说道一番,还真浪费了您费心布的局。石聆摸着那批布,做思索状,对了,要证明这匹布的花样儿是你家想的,单是上市时间是不成的,不然锦绣坊上个月的货随便拿出来两匹,彩衣轩可就
上月整月彩衣轩都盯着锦绣坊,前脚锦绣坊出货,不出三天彩衣轩一定能寻出一模一样的来,这事在晋阳城的太太姑娘那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石聆一副扼腕的样子,认真地道:要告啊,只凭这个不行,刘大娘子,我来教你两招吧。你说得没错,这布样的确是谁想出来的归谁,那么只要说清楚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染,怎么绣,就能让大家相信,这东西就是你的!毕竟谁也不能钻你脑子里,连你的想法一起偷出来,对不对?
有道理啊。
这话说的是。
石聆的声音不大,但语速和缓,咬字清晰,正好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看热闹的人由开始的中立,到议论纷纷,最后竟有许多人支持她的看法。
那么我问刘娘子,这布上绣的是何纹样,做何寓意,从何而来,每匹布上绣多少?
你你胡说八道!刘大娘子见形势不对,立刻又扯开了她的优势嗓门,胡搅蛮缠道:我家绣娘一想就想出来了,哪有那么多说法!至于多少片多少针,这叫人怎么说?石掌柜这是要强词夺理了,绣纹细密如发,你难道还能数出天上有多少星星,人有多少头发?
刘娘子何必生气呢。石聆平静地道,好像真的在跟她讲道理一般,便是那寻常的如意,双胜,穿枝花,同心百结,蜀锦的长安竹,八搭韵不也都有个名不是?也没一定要你答,又或者你根本不知道,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只是要告锦绣坊,这些证词怕是必不可少的。不如我说与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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