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九却气得咬牙:你哪只眼睛看见掌柜的跑了?我们家早就有新掌柜了,待我们掌柜一回来,就给你结账。多大的买卖?谁没见过银子似的!
你们家掌柜你们家掌柜!八字胡也不乐意了,你们家掌柜人呢?见都没见过,你们东家都能是个小丫头,谁知道你又从哪儿变出个掌柜来!
放肆!奶娘听到八字胡左一句丫头,又一句丫头,早就气得牙疼,此刻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不知死活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也不去京里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家的姑娘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那八字胡听了奶娘的话,不怒反笑。
巧了,他们泰和商行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势大。孙家泰和商行做到如今这个规模,正是孙老爷子在京里发迹的结果,偌大的产业,身后怎会没有一两位贵人撑腰?以为一句京里来的就能吓到他们了?无知妇人!
奶娘,奶娘王莞似也是有所顾忌,扯着奶娘的袖子不让她说。
见主子受了冲撞,腊九也急得出汗。
刘掌柜,今天你闹这一遭,日后我们两家这生意是不是也不要做了?腊九怎么也没想到这姓刘的会突然吃错药,他当然也不知道因为孙少爷查账的事,下面的人都忙着拆东墙补西墙,这会儿为了收钱,里子面子早都不要了。
生意?你们家还有什么生意?废话少说,有钱拿钱!八字胡说话不再客气,拿不出来就用货抵!
八字胡一指,就指在了架子上最显眼的那批云锦缎上。
不得不承认锦绣坊还是有些独到之处,那是上等的云锦缎子,比起皇宫里用的蜀锦也不差,连京里的贵人都稀罕得不得了。这乡下地方,也不知道他们打哪儿弄到的,这么一大批宝贝堆着,还把生意做成这副要死不死的德行,真是一群废材。
我呸!
腊九一横。敢情这姓刘的今天就是有备而来,是来打他们家镇店之宝的主意了。
你敢动一下试试!老子打断你的腿!
眼看对方的人也围了上来,王莞小脸煞白,被奶娘死死地护在怀里,连哭都忘了。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对方摆明不想讲道理,再硬顶就要吃亏了。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怎么回事?
刘掌柜脸色一变。
店外之人自发让出一条路来,一名锦衣男子大步跨入锦绣坊。男子俊朗英挺,气度不凡,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似乎就让刘掌柜矮下一个头去。
锦衣男子看着眼前乱哄哄一团,又看见哭得小白兔似的王莞和老母鸡护崽似的奶妈,不由皱眉:孙掌柜好大的气派。
那八字胡此刻脸上狠色全无,早已堆满了假笑:少爷说笑了,一些误会而已,都是些小事,本不该劳您过问。
孙少爷瞪了他一眼,看向腊九:不知哪位是锦绣坊的老板?
王莞明显身子一抖,看了那孙少爷一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只这一眼,孙少爷心里已然有数。
他走上前,对王莞恭恭敬敬道:姑娘,手下人多有冒犯,是孙某管教不周,还请见谅。
没等王莞松口气,他话锋却又一转:不过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不知贵号可是有什么难处?
依旧是温声软语,却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让王莞刚刚垮下的肩膀一耸,脸一埋又缩回奶妈怀里。
嘤,也是坏人!
嘁。
石聆忍不住出声不大不小的一声,恰到好处地把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孙少爷望去,注意到角落里竟还有一个小姑娘,不禁意外。其他人也是这样。刚才双方吵得火热,自是没人注意到她,加上她穿得朴素,头发只简单梳了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连个簪子也没带,打眼望去就跟店里的伙计没什么区别。
这位是孙少爷看过来,注意到在场众人中,这位看起来尤为冷静。
聆姐姐!王莞急着道,聆姐姐,等袁清哥等袁掌柜回来就好了!我们有钱的,我们不会不还见众人看过来,王莞的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
石聆点头,又问腊九:袁掌柜什么时候回来?
腊九犹豫道:怎么也得十天八天不,五天!我已经叫人送信去了,袁掌柜很快就回来!
石聆对孙少爷道:你也听到了,五天,能不能等?
孙少爷被问得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就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他。仿佛能不能,就真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孙少爷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次接手商行,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祖父在考验他,看他是否堪当大任,他自然不敢大意。这次他本是来发作刘掌柜的,刘掌柜的账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他知道刘掌柜来找锦绣坊的麻烦正是为了掩错。只是这些都是泰和商行内部的问题,在外人面前,他作为东家,并不好直言。没想到遇上两个姑娘家,一个是水做的,只会哭;另一个则仿佛刀刃,直直切过来,不分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