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找到,确保她安全无事,他才能够放心。
他本以为,她只是会躲起来一段时间,好好地疗疗伤,休整一番便会重振旗鼓,甚至没有考虑过她会离开阳城,毕竟这儿有她这么多年打拼下的事业,积攒下的人脉关系,不会轻易割舍。
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地方他担心,她会想不开而轻生。
尽管在他对韩译萱的了解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小极小,但他在失去了她所有的联络方式以后,在她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以后,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
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甚至因为那个极小的可能性,而感到手足发凉。
他很少有这样自乱阵脚的时刻。
周任没有声张,亲自打听了一圈,遭了不少韩译萱朋友的白眼和冷嘲,终于还是找到了她的妹妹韩译葵头上。
他本意是不去打扰她的家人,可是他如今实在是没了办法。
对于这名没有过什么深入接触的负心汉前姐夫,韩译葵自然是满含怨气,她也不管他是多么有钱有势,听到他的问询便冷笑一声。
想知道我姐的下落?她说,好啊,那你拿出点诚意来,今晚十二点前站在我面前求我。
作为准女婿,周任曾经来拜访过几次韩家二老,知道他们家的地址。
只不过,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如果周任立即从阳城出发,他确实是能够在十二点前赶到的。
可她压根不相信他会赶过来。
所以,当韩译葵准备睡觉,却接到周任的电话说他就在楼下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说,我就在楼下。周任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瞌睡虫全飞光了,韩译葵心想,可千万不能让老爸老妈看见这厮。
打一顿渣男事小,气坏了身子事大。
她随手抓过一件外套,便奔下了楼。
瞟了他一下,她立马转开脑袋,真是多看他一下都嫌脏了眼睛。
换个地方说话。她冷冷道。
这种毫无掩饰的厌恶,从那张跟韩译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上散发出来,周任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到有几分难堪和刺痛。
他顺从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站定了,转过身来,直视他。
路灯下,光线清晰,她这才发觉他这张脸跟自己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周任判若两人,此刻的他看上去颇为憔悴,眼中红血丝密布,像是有段时间没睡过好觉了。
你答应了我,我也做到了。他说,现在请告诉我你姐姐的情况。
她将手叉在胸前,从上到下扫视了他几遍,很是傲慢,很是不屑。
周任自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审视,逐渐感到有些不自在。
韩译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看你,真是个大情种啊!
千里迢迢赶过来,我真的服了你。她连连拍了几下手心。
零落的掌声在空旷的夜色小径上响起,配合着她的话,与其说是赞叹,倒不如像是十足的嘲讽。
周任压制住心底细碎的难堪情绪,请你说到做到。
一个黄毛丫头,何至于让他如此。
等他得知了韩译萱的情况,确认她没事之后,他即刻转身就走。
当初你为了别的女人伤害了我姐,现在你为了我姐又跑到我面前来装模作样韩译葵顿了顿,周任,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谁啊?还是说,你其实就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呢?
周任却已经平复了心绪。
没有接话,他就这样安静且固执地看着韩译葵。
随她怎么说,只要她能泄愤,只要她最后告诉他韩译萱的现况。
韩译葵看到周任这副样子更加来气,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声色俱厉。
她走了,她得了癌症,不打算治,你满意了吧?!说着,她的眼泪便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没想到连老天都要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太可笑了,凭什么是我姐姐?!她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凭什么
周任怔怔地看着她。
半晌,他轻声开口,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他其实能够意识到,她现在的神情并不是能够演出来的。
可他压根不信。
胰腺癌,信不信随你。韩译葵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做些一直想做的事情,你滚吧,永远别再打扰她。
说完,她径直地越过他,自顾自离开。
一直走到单元楼下的大门口,她才在拉开门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周任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背对着她,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路灯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有几只飞蠓在他身侧,不知疲倦地上下翻飞着。
她突然觉得他像是一座孤立了千百年,风吹雨打不断的雕塑。
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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