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人声,她眼抬起,仰脸朝着他,眼里有气,不悦地哼了一声,扶着绿荷起身就往马车处走。
魏砚怔了怔,抹了把腰间的刀柄,“啧,他方才可没招她吧。”
…
马车起行,沈瑜卿明显感觉到回程要比来时快上许多。
车厢里备了两套襦裙,在地洞里待了一会儿,蹭了泥土还一身瘴气的味道,穿着难受,她便又换了新的,才觉舒服许多。
歇了会儿,沈瑜卿从凭几下拿出炭笔,又展开一张稍大的纸张,依着记忆,炭笔在纸上画出地图的轮廓。
那张图纸不小,她闭着眼,回忆掌心相触的纹路,一一落在笔下。
半个时辰后沈瑜卿停笔,眼看着案上的图,依照记忆对照一遍,确定完全一样后才将纸折起搁置到一旁。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下,沈瑜卿有些头疼。
是近日事太多了。
“小姐坐稳,有犬戎人追来了。”醒柳驾马道。
沈瑜卿听到后困意消退,瞬间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王爷已带人引开那队兵,吩咐奴婢快马带小姐先走。”醒柳道。
沈瑜卿一手掀开车帘,眼见纵横飞驰的大漠,辽辽旷野,马嘶风烈,有一队甲兵列在马车左右,拔刀相护,气势十足,她没看到魏砚。
马车奔驰得愈发快,沈瑜卿坐在马车里牢牢抓住软榻才勉强坐稳,蓦然听到外面忽有打斗声,心口猛提了起来。
自来漠北,这已不是她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虽是习惯,可每一次都免不了一阵心惊肉跳,犹如擂鼓。
外面似是又一队人马逼近,马蹄奔腾,有踏破山河之势。
一阵厮杀过后,忽一柄沾血的长刀挑开车帘,沈瑜卿捏住袖中的药,眼紧盯着,在那车帘彻底掀开时,她手正要扬出去,蓦地看清那张熟悉的人。
刀刻般的脸,黑眸锐利如鹰,他下颌紧绷着,脸上有血。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先弃了马车跟我走。”魏砚刀尖还滴着血,鲜红的落地。
沈瑜卿看了看他,没多问,依言起身,走到一半将案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揣到袖里。
到车门,魏砚刀收回去,直接横抱起她跳下马车,马匹离得近,他先将她放上去,一脚踩住马蹬,利落翻身上马,双手扯缰,完全把她包裹在怀。
“犬戎人发现你我动向倾了镇上所有兵力要抓你。那些人知我是去引开他们,转移路线,全都冲着马车来了。”
他驾着马,耳侧有凛冽寒风。
也不知是怎的了,那些犬戎人竟全奔着她。
魏砚想,怀里这宝贝还真是惹人觊觎。
“醒柳他们怎么办?”沈瑜卿问。
他弓腰驾马,她像是亲昵地窝在他怀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
“放心,我已吩咐人安排了另一辆马车。犬戎人急于找你,必会全力追赶那辆马车,届时马车调换,他们再想找人便难了。”
“你我单独出来目标小反而不易引人注目。张禾厉粟与犬戎人打了数十年交道,深谙路子,自能带他们出去。”
“先前我也派人拿调令到各州,那些犬戎人蹦哒不了多久。”
沈瑜卿没料想他竟是这么会耍弄人的,从里黑到外的坏胚子。
她心里想着,魏砚忽扬鞭催马,奔驰速度加快。
“坐稳别乱动。”魏砚一手扯缰绳,另一手在腰间抽刀。沈瑜卿眼看着两侧不知从哪出来的数十异域兵卒,心再次提了起来。
“闭眼。”
沈瑜卿下意识将眼睛闭上。
日头大,光线很足,眼皮遮着却依旧能感受到周身的刀光剑影。
倏地侧脸溅落斑驳的温热,沈瑜卿心口一跳,清楚那是什么,她咬住下唇,感受到身后的人将她往里收,她便顺势贴了上去。
接着是一道沉痛的闷哼。
她眼皮半掀了下,只见冰冷的长刀直向她肩侧砍过来,很快一束袖的胳膊抬起,直面长刀的锋迎了上去。
袖口绑带乍开,有温热的血猛烈溅出。
沈瑜卿盯着他受伤的胳膊,唇咬得愈发紧。魏砚似是察觉到她睁了眼,沉声道:“我没事。”他大掌抬起,横遮住了她的眸子,“眼闭上。”外面彻底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厮杀过去,驾马速度减慢,他手拿了下来,胳膊流的血都干了。
魏砚若无其事地去扯缰绳,环抱着她,以一己之力在数十兵卒中厮杀出一条血路。
沈瑜卿不禁想若是上京那些官宦子弟经历这些事会怎样?不是软弱投降就是被乱刀砍死了,也就他敢正面应战。
“刚才那些人也是来抓我的吗?”沈瑜卿眼睛还注意着他小臂的伤口。
魏砚沉思片刻,“他们应是凑巧看到了我。”
“跟你有仇?”沈瑜卿问。
魏砚点点头,“关外大多部落都被我打过。”
沈瑜卿,“为什么一定要打?”
魏砚笑了,“不打不老实。”
沈瑜卿怀疑他这句话里有话,倒没说什么。
“前面有一处村镇,我们不如去那处落脚一晚。”沈瑜卿看那小片镇子,不大,胜在有人烟应也有药物。
“先入关。”魏砚说。
沈瑜卿侧头问她,“还有多久入关?”
他们来时是往入关相反方向跑的,如今又耽搁了时间,细算下入关要到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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