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大漠气温很高,很容易脱水,这里距离城镇又远,必须在非必要行动的时候保存体力,况且,他现在也需要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他们顺着风来还花了两个时辰,方才风向转了,初一带着齐安往回赶时得顶风前行,等到城里通知下去,天估计都要黑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能早一点提醒便多一分胜算。
唐蒲离打开酒囊,本想喝些凉酒清醒一下,可到嘴竟是温润的米糊。
——准是小四又告状自己今早没有吃饭,司南便生气地将他的酒偷偷倒了,全换成了米糊。
唐蒲离想到他出征前还偷摸着换米糊就有些好笑,虽然到口的不是酒,但却实实在在地冷静了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视线在四周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了自己浅色的外袍上。
来了大漠之后,他一直穿的都是新做的深色衣袍,一方面是西北风沙大,深色耐脏,另一方面是以前的浅色衣袍都或多或少地熏了慕塔留下的藩帕香料,在军营中不合适。而最早晚气温骤降,估计新做的衣裳有些薄了,小四怕他冻着,才不得已拿出了先前浅色的袍子。
他嗅了嗅,小四还没来得及洗,曾经的熏香还残留着,只是已经被这漫天遍地的风沙染得灰扑扑,看不出原本的月牙白。
这时,一群黑羽小雀从头顶的天空盘旋而过,落下嘎吱嘎吱的叫声。
……还真是巧了。
唐蒲离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缓缓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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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右翼总共有三股兵马,司南带的这一支最靠外,都是轻装简骑,从一开始就游离在战场的最边缘,正伺机突入敌军内侧,打算暗袭要害。
沈武看中他们在大漠作战多年,熟悉地形,腿脚又快,便安排他们从暗处偷袭。可打着打着,司南总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本该由沈武率领的中路吸引藩帕大部分火力,他们再从侧边找到突破口。但眼下这情况,与其说是沈武吸引了对方注意力,不如说是对方频频退后示弱,看上去哪里都是突破口,反而让他谨慎起来了。
“小南哥,”袁望喜策马与他并行,“咱们啥时候行动啊?这日头都向西了,弟兄们熬不住了!”
“不可冒进,这里很奇怪。”司南拧起眉头,提防着可能从旁袭来的敌军。忽的头顶黑影一闪,他立刻拉起缰绳往侧边一闪,拔剑砍去。
原以为是什么暗箭流矢,结果一低头,竟然是一只被箭矢射中的黑羽小雀,在地上扑腾了两下,脖子一歪便没了声息。
这种鸟在大漠里很常见,总是成群结队地出没,所到之处都是嘎吱嘎吱地鸣叫,比中原的麻雀还要吵闹烦人,个子又小又黑,肉质干柴,不能吃又没什么观赏性,所以很少有人特意打这种鸟。
“小南哥,这箭的尾羽上是不是插着什么东西?”袁望喜道。
司南用剑尖挑起这鸟的尸体,从它身上拔下箭矢,小心翼翼地解下那东西展开。
“小心些啊……”袁望喜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却见他端详了半天,突然一愣,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是一块布料。”司南将那东西展平,在灰扑扑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上,一个血红色的字被一笔一划地写了“雷”这个大字。
还没来得及细问,接二连三的呼喊从身边传来。他们抬头看去,头顶飞过的一大群小雀都被人挨个射了下来,一时间密密麻麻的黑点噼里啪啦落下,战场上厮杀的士兵都愣了愣。
“这箭是从……”司南抬头望去,扫了周围一圈,视线锁定在了南侧的戈壁。
袁望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手掌在额前搭了个小棚,挡着灿烂的日头,“是有人要提醒我们吗?”
“雷……会不会是地雷?”司南看着愈战愈退的藩帕军,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勒马转身,“我去找沈将军,你们在此小心行事,等候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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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鸟只在右翼持续了小段时间,大军整体还是在不断往前推进战线。司南找到右翼几个将领,商量一番,立刻着人去禀报沈武。
沈武收到消息犹豫了片刻,果断决定放弃大好的局势后撤,军令下达到所有支路需要时间,所幸,在日暮落下之前,大军不再前行,战线在慢慢后移。
傍晚时分,后撤的哨音从城楼响起。与敌军纠缠的将士纷纷听到号角,不再恋战,大军开始全速后退。等到藩帕反应过来点起地雷之时,九成的军马已经撤出埋藏地雷的范围,反倒是有些穷追不舍的藩帕军马被炸了个正着。
“格骑是不是有点疯,”袁望喜看着被炸得漫天黄沙的战场,“为了诱敌深入,有些人似乎都不知道地下埋了雷。”
司南的手心还汗涔涔的,他没心思搭理袁望喜,只是四处张望着。眼见着风沙中快骑冲来一个人影,他眼前一亮。
“干得好!”沈武驱马停在他身侧,“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地雷警报?是谁告诉……”
他话说到一半,看着对方焦急的神色,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唐蒲离?”
“应该是。”司南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我知道这还是在战中,这样的请求有违军令,但……”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他,“能否请将军借我二十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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