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司南跟着沈奇一字一句地读过去,才发现这是齐景和王元凯商量,要以茶易马买兵,嫁祸魏引!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圣上严查私茶的目的呢?
茶叶是中原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食物,在与他国通商之后,漠北藩帕也渐渐染上了中原人的习俗。他们手中有马,中原人有茶,渐渐形成了以茶易马的交易,而这也恰恰是朝廷需要坚决杜绝的——富贾、高官手里有太多精壮的马匹之后,往往就会想要培养骑马的人,自然,就形成了私军。
而王元凯掌管云城,精通私茶售卖。他在魏引来到云城,克扣税收之前就已经开始贩售私茶,当时他给出的解释漏洞百出,而现在司南才意识到,王元凯那时候贩茶,是为了以茶易马,藏匿私军!
指使他做这件事的是四皇子齐景,换句话说,不受宠的皇子藏匿军马,只有一个可能——他想逼宫!
司南的手指一抖,将断枝啪地折断了。
放下匣子正要离开的青爷闻言,脚步一顿,回过身试探道,“你们……还在查吗?”
“青爷,你是知道什么的吧。”司南深呼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直起身,与他对视道。
夕阳在他身后渐渐沉入地面,但是他眼里的锐光仍然执拗着,丝毫不因暗下的天色而黯淡。
“我……”青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司南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一直很想问,十二年前,京畿的那场火难,你在,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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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凯除了留下四皇子储备私兵的暗示,临死前还在纸上写下了购马的地方——一家名叫“风火轮”的镖局。
这个可笑的名字本是唐蒲离小时候调侃好友那几个小书童的。
他记得好友以前有七个书童,他选书童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跑腿跑得快,像谢平凉这种慢吞吞的只能被他发配到去做扫地小厮,好友还跟他炫耀这几个书童腿脚快,跟踩了风火轮的哪吒一样,唐蒲离就半开玩笑跟他说:
“干脆开个镖局叫风火轮算了。”
时至今日,唐蒲离坐在这家费了大半个月才摸到的“风火轮”镖局中,透过氤氲的茶汽看着对面的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距离京畿的火难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对于好友的印象也定格在了少年的十六岁,可当记忆里那双意气风发的眼瞳也逐渐爬满了事故圆滑,唐蒲离才惊觉到时间的流逝。
“原来你还活着。”唐蒲离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祁子英。”
“是啊,我还活着,可我宁可当时就死去。”祁子英的声音粗哑至极,仿佛喉头被扼住时勉强发出的呜咽。
唐蒲离看他拿下了一直蒙着口鼻的黑布巾,眸子不由一颤。
——烧伤的疤痕宛如蚯蚓一般匍匐在他的下半张脸上,毁去了皮肤,扭曲了器官。也许不看他因为呼吸和说话而颤动的地方,都不知道他的口鼻在哪里。
“吓到你了吗?”祁子英重新戴上遮面的布巾,“伤口可怖倒是其次,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进食和讲话都很困难。”
“十二年前,京畿的那场火……”唐蒲离蹙起了眉,“是冲着你来的?”
“与其说是冲着我,倒不如说是冲着祁氏来的。”祁子英冷笑一声,粗哑的嗓音仿佛恶鬼在索命,“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做了。”顿了顿,他抬起眼,“你不觉得祁氏的覆灭很眼熟吗?”
“……”唐蒲离眯起了眼睛,“你是说,盛氏?”
“毕竟最先发现四皇子党与明妃藏军的,就是时任兵部尚书的盛鹰,”他挑了挑眉,“盛易的长子,也是你家小孩儿的父亲。”
盛鹰在为枢密院购置马匹的时候偶然间发现,藩帕的马匹似乎被某人以私茶的名义买走不少。顺着云鼎青查下去,很容易便查到了四皇子党身上。
接下来,盛氏流放的流放,自尽的自尽,改名的改名,偌大的门户瞬间消失了。
“我与你的父亲当时都拜在盛易门下,盛氏出事以后,你父亲选择了明哲保身,而我父亲,却一意孤行追查盛氏覆灭的原因。”祁子英垂下眼眸,回忆道,“京畿出事的那天,就是我受父亲之托,将消息递出京城的那天。”
“可京畿的案子,不应该是太子党策划的吗?”唐蒲离蹙起眉。
“是太子策划的,但半途中走漏了风声。”祁子英道,“那个山贼头子就因为这件事,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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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爷说,那天他只是财迷心窍,想着带弟兄下一趟馆子,便应了皇后的计划。
那天本该是皇后为太子设计邀功,花重金让青爷带着弟兄扮凶挟持太子,以此营造出太子不惧威胁的形象。
可这个计划本来只限于绑架太子而已,并不包括路过那附近的无辜百姓、不应该涉及祁子英和唐蒲离,更不可能有火。
而在背后默默推动这一切的,是明妃和四皇子党。
“那天,在我想要行动的时候被人敲晕了。”青爷解释道,“醒来的时候,等着我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火和太子党的追杀,弟兄们路上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小天一人同我精疲力尽地来到云城,受到了王元凯的庇护。”
“这么说来,四皇子党放火的目的是毁去祁子英手里的证据。”沈奇摸了摸下巴,“王元凯救你又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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