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汜有些抵触。
这花的可是江沚的钱。
抵触的情绪消失得很快,因为他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你……在怪我吗?”
江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下意识地妥协道:“没有,我答应过你,这只能说……是我该承担的风险,你喜欢的话,随便。”
它的声音歇下去,很快,江汜回到它的精神世界里,略微有些疑惑。
他刚才想什么来着……
*
江汜有一次在自己身体里醒来,是它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江汜肯定没发现。
他站起身,发现这是自己家里,书房的陈设一丝未变。
他面前的篮子被翻了出来。
那是自己写信的篮子。
一封打开的信。
它在江汜心里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发现有一封没有拆,掉了出来……结果信的内容这么……”
“……总之不能算是惊喜,还是别看了吧。”
“不用,没事,就算不是惊喜我也很高……”
江汜坐下来,展平信纸,本来想笑一下,看到上面的话……却笑不出来了。
那是几年前窦惊澜走的时候留给他的。
当时江汜怕上面有什么决绝的话,没敢看,只是拆开了放在那里,现在却正好怼在自己眼前。
信很简短,大略几行,以至于他一眼看到上面的字。
“你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不要问我去了哪里。和你在一起的回忆非常美好,我永远留存,你该有新的生活,那个生活里可以没有我。”
“骂我吧,骂我无情无义,什么都好,你能想到的都行,只要这样能让你更舒服一些。没有和你商量就离开是我的不对,错都在我。我不会反驳的。”
江汜有点想笑。
难道你能现在跑到我面前被我骂吗?
“江汜,还记得那天在蛋糕店我欠你的那句夸赞吗?现在我送还给你,你要听好。”
“你是给予我人生灯火的人,是独属于我我一个人的普罗米修斯。你是我走在路上,碰到的,千年难遇的流星。”
“我只是个贫瘠庸俗的人,无法阐明对流星的爱意,之所以在信里略显一二,也因看不到你此时的表情,所以才不会怕。”
“你拥有光明璀璨的前程,那里不该有我的牵绊。”
“我不喜欢你,无法回应,望你……”
“望你把我忘记。”
江汜愣愣地,像被人当头砸了一记闷棍,敲得手都在发抖。信纸被他的动作抖落到地上。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先尝到苦咸的水,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原来一切在三年前已经盖棺定论。
如果不是这两个月自己冷静下来,那该闹出多大的笑话?
他并不怪罪翻出东西的它,反而因为直面了事实而有些感谢。
只是那感谢只有一瞬,江汜顾及不到它了。
很快,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来,洇透信纸,洇透那些纠结的墨迹,和背后难以言说的心情。
原来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是他自作多情。
窦惊澜早就在离开的时候想到所有退路,并一一完成,只是离开的匆忙,所以没有正式交付。
想必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现在才拆开吧。
怪不得开学时候这么无措,现在也不来找自己。
江汜哭得悄无声息,直到眼睛肿了也没止住,最后默默地擦掉眼泪、擤擤鼻涕,接着把信装回信封里。
他把盒子彻底密封,过程中碍事的眼泪砸在胶带纸上,滚落下来,让胶带变得不粘了。
江汜重复好几次才粘好,听到它纠结的声音:“要不……要不我帮帮你吧……”
江汜鼻子堵着,哭得像感冒了,听见这话略微停下来:“你怎么帮我?难道你还能让我不为他难受?”
它说:“回来吧,回来我精神海里。”
江汜放下篮子,让它占据身体,自己回到精神海里,回到已经全面复刻的自己家。
这里没有那个篮子。
它:“我虽然不像曲迎哲那样能治好生理上的病,但是可以影响人的情绪,按人类的话来说可以治心病。”
它接着说:“江汜,放松点,交给我。”
江汜慢慢发现那些悲伤情绪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被压缩了。
很快,他只能模糊地想起自己很难过,但离那些真实的情绪朦朦胧胧的,接触不到其中的核心。
同时,他的悲伤在慢慢褪去。
像退潮的海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反而把杂乱的沙滩抚平。
他笑起来:“谢谢。”
它十分有样学样,回答道:“不客气。”
“对了,你可以看看我别的记忆,在没有人类的地球间冰期,很多生物十分繁荣……”
江汜连质疑都没有,依顺地说:“好。”
*
“江汜”收起手,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照这个结果来看,假以时日它就能完全占据这个身体了。
它能影响人的感情。
对自己有利的情绪放大,对自己不好的情绪缩小。
也可以相反,比如把别人的善意抹去,把别人的暴虐因子放大。
窦惊澜平时那么冷静,怎么可能因为它待在江汜身体里,就对人一顿暴打呢?那可是他喜欢的江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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