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单说话,语气也很熟稔,倒是把李青文弄到有些发怔。
“秦舒元,今天的座师。”年轻的男人对着李青文眨了眨眼睛,“你的辞赋很动人,我读了许多遍。”
李青文脸先是一红,赶紧低头,再次行礼,心里却一点都平静不下来,这人这么年轻,竟然能做他们的主考官,未免也太厉害了。
这时,有人将细细的卷轴抱到粗木筒之中,李青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卷轴里面写着要问他们的问题,他自然好奇。
同时,后面也陆续有穿着儒服和官府的人走进来,他们不约而同都先给秦舒元行礼问候,这更让李青文对他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秦舒元一边应着别人,一边跟李青文道:“其他的等考完再说。”
再多说下去,他就得避嫌离开,实在是麻烦。
只这一句话,屋里其他人神色虽然没变,但都若有若无的看了李青文一眼,像是在揣测他跟秦舒元之间的关系。
李青文识趣的站到了一边,并不打扰今天考官们的相互寒暄。
没多久,其他人陆续也到了,大家伙规规矩矩的站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眼角余光扫着那些卷轴。
外面响了三遍锣,铨选开始了,李青文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腰背。
听到喊了自己的名字,李青文站在了一排桌子前面,口齿清楚的自报家门,接受十几个人的审视,同时,写着他名字、籍贯以及身世、考试的种种都在小册子上,供这些人传递翻看。
桌子后面的一众人半眯着眼睛,微微点头,一时没人对李青文发问,旁边的官兵便示意李青文去抽取卷轴。
李青文依言上前,随手取出一个,官兵将卷轴转呈给秦舒元。
秦舒元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在了桌子上,拄着手看着李青文,“你乡试的时务策很有用,朝中的大人大都传阅过,去年朝廷下令各地开始操办,今年大抵便能见到结果,你觉得能够增产多少?”
他的话没有假,在场的人都将目光对准了李青文,很显然都看过关于熟粪的时务策,面色微微露出一点异样,在试卷中看到粪便甚么的都觉得不登大雅之堂,现在这场合还要再提……
能坐在这里的,祖上几代都是官身,早就不知道种地是什么,当初对那篇时务策褒贬不一,还有大骂李青文哗众取宠的,但是后来朝廷突然下令,他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那些反对的也都闭上了嘴巴。
而且,这事是秦舒元问起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其他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听着。
李青文给出了试卷上,还有给户部的一样的回答,一到三成。
秦舒元点点头,同他说起了各个州府的耕田数量,每年的粮食产量,还有税赋,大概算了一下,如果积的这些肥能够有这等效力,大梁一年的粮食产量就会增加多少。
他对这些如数家珍,李青文也很意外,他以为秦舒元是个天纵奇才的读书人,倒是看不出对种地的事情这么认真。
民以食为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人只有填饱肚子,然后才能去做其他,但是种地只能靠天吃饭,三年五载闹灾荒,饿死的人无数,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不足,粮食的产量不够。
新帝在大梁动荡之时登基,接管了这个烂摊子,无论是百姓还是边关,都吃了饿肚子的苦,粮食一直是着重的事情。
在无数的读书人给出的试卷中,只有一百多人在这方面写了见解,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水利兴修方面的,但是这个需要大量的人力,得徐徐图之,只有一个人提出了更简单可行,并且见效快的法子,那个人就是李青文。
关于粪肥的事情,各地都有各地的法子,但是李青文给出的更加的详尽具体,人畜粪便、草木灰、绿肥等等,只需要每家每户挖个粪坑,积攒粪便和杂草,熟透了粪,撒到田中,随着一年的种和收,便能增产,不耗费朝廷的人力和财力,简直是再好不过。
一户人家一年能增加几十几百斤粮食,听起来不多,却能在关键的时候救命,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一年增长的数目庞大的惊人,任何人都不敢忽视这个数目。
当然,朝廷之所以推行这么快,也是因为不费国库一个铜板,只消把命令下发下去就行了。
这是李青文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现在他只是高兴,高兴自己写的会被采纳,而会有许多人因为这个而受益。
说完这个,秦舒元又跟李青文谈起了他在省试中写的一些东西,大概就是扑灭害虫,应对疫病,列举了几种流行病的应对手段。
李青文不学医,因为科技水平,没办法解释病毒和细菌,他打算写这个时,跟二哥和周瑶提过这些,根据现在的医术水平,提供一些可行的见解。
秦舒元也不懂医,他只问这些是同谁学的,李青文老实的回应了。
“李青卓,我也听说过,倒是不知道他还懂得这个。”秦舒元点头道:“你们兄弟都很厉害。”
李青卓的名字在这个大堂里比外面更加被人熟知,虽然林唯盛几年前死了,但是那个案子的火显然已经烧到了如今,而且这次可能会有更多的人被烧死。
除了秦舒元之外,其他人大都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认认真真的。
按理说,每个人都会问个问题,但是因为秦舒元说的不少,用时远远超过了,其他人都没再开口,只是点头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