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屋里炸了个响雷。
所有人俱是一惊,就连林坚面上也显出诧异之色,朝堂之上那么多能人都为此发愁,一个年纪轻轻的平民小子竟然敢说这样的大话!
“李青文,你说说。”林坚开口道。
李青文从人堆里站出来,道:“入粟于边,拜爵免罪。”
既然家里的粮食要被征,李青文就想争取些好处,如果能用这些粮草,换取江淙的自由,他心甘情愿。
这并非他的异想天开,书本上就有这项政策,天灾人祸之时,朝廷空虚,百姓将粮食送往官府或者边关,换取爵位和免除罪行,谓之“入粟拜爵”。(注:1)
历史上的实施“入粟拜爵”都取得了好结果,如果朝廷同意,大江南北的粮草都会源源不断的运到边关,别说这次,今后将士们的粮草都不成问题。
林坚听懂了,看李青文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你们愿意捐纳粮草,为朝廷分忧解难,我必回京禀明皇上,求得封赏。”
李青文摇头,“草民不要甚么赏赐,只想替人免罪。”
林坚一愣,“你想救什么人?”
“江淙,还有跟他一起的另外四十六个洪州府兵。”李青文如是说道。
这话一出口,老孙还有江家和都怔住了,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在惦记这事。
李青文看着林坚,认真的道:“林大人若是能做主,我家六千担粮食立刻捐出,不用您开口,我们会挨家挨户凑借粮草。要是不急出发,我们还能再赶做出特质的军粮,解决运送粮草途中口粮消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打仗时最大的问题,不单单是因为将士众多,所需巨大,边关遥远,运送粮草的路上就要消耗掉三成粮食。
解决途中所耗吃食,便能有更多的粮食送到军营。
李青文竭力表现他所有的诚意。
江家和心中鼓动不已,站出来,道:“草民愿运送粮草,万死不辞,还望大人能开恩。”
“我们、我们也愿意!”马永臣等人也纷纷激动的开口说道。
如果借着李家的光能让家人被赦免,哪怕他们多留边城几年,种几年地,还上粮食也愿意啊。
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坚,只要他点头,粮草的问题立刻就能解决。
李茂贤比林坚更清楚营地外头各家各户的存粮,他们父子能借出来的粮食一定会比林坚征上去的多。
林坚沉默不语,李青文说的法子是好法子,但这里不是京城,他无法立刻面圣禀告,也不能得知陛是否应允。
他比刚才还更作难,要是李青文所求的是赏赐,他当场便能应下,但赦免流犯,人数众多,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周丰年道:“林大人,江淙他们的事情在下很清楚,他们几年前押送的贡品在驿站毁之一炬,虽损失不小,但江淙等人这些年在边城戴罪立功数次,贡品固然珍贵,西北边关的将士性命也是无价,孰轻孰重大人还请三思。”
不用周丰年说,林坚也听说过江淙的事情,毕竟曲将军往京城发送战报时,还顺带着参了户部一本。
粮草的事情刻不容缓,现在李青文提出了要求,林坚不敢应下,只道:“你说的法子不错,粮草先借,此事我会如实禀告给陛下,为江淙等人求情,无论如何,都能算得你们一份功劳。”
他没有给一句准话,李青文没吭声,林坚可不是苏树清,只空口说白话,他不相信。
林坚很为难,这事他真的做不了主,而且这里离京城太远,就算立刻派人回去,来回也得不少时日,他不能在这里延误那么久的功夫。
思忖片刻,林坚道:“我知道曲将军一直也在关切江淙的事情,如果江淙在这里,他应该也希望曲将军他们能度过这个难关。”
李青文有点生气,借粮的时候说的好听,让放人就不不放,在这打感情牌。
江家和当即便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道:“林大人,曲将军确是为犬子江淙一事劳神费力,这恩情我们江家不敢忘记。只要林大人肯成全,我们父子立刻去往西北,入曲将军的麾下,愿意用性命和这一身血肉抵挡敌人,报答曲将军的情义。”
江淙欠下的东西,老子和儿子可以还,可牵扯不上别人。
虽然李家不算别人,江家和也不想他们为了江淙撘上太多。
面前这些人个个都是明白的,林坚坐不住了,下来把江家和扶起来,“此事我同周大人商议一番。”
就在林坚和李茂贤等人言语上拉扯之时,林潭已经派人快马离开营地,带着他的书信去往京城。
林坚和周丰年离开后,李茂贤立刻让李青瑞去往村里的各家,将这事告诉下去。
很快,杨树村的长辈全都过来了,东屋着不下,老孙和齐敏还有李青文等人就在门外听着。
李本善率先道:“事情我们都听青瑞说了,如果粮食能救江淙他们,我家只留七千五百斤做一家人的吃食,剩下的四万六千斤可以拿出来。”
郭大全第二个开口:“我家今年收了不少粮食,留六千斤,能拿出来两万一千多斤,我现在不做甚么里长了,还管着郭家的大小事情,可以替我们郭家这边的老少爷们做主,每家每户少不了八千斤。当初逃荒的时候,江淙一路把我们从拢北城护送到边城,这一路寻水、防野兽、找食物,救了我们不知道多少条命,他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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