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江闷声的应着,跟在女孩身后,问道:“你胳膊咋样,要是疼的厉害,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你的好意心领了,就怕你找大夫看完我胳膊就废了。”女孩余怒未消,“你别跟着了,今天算我倒霉。”
马永江把人踢了,自然不能就这样走,就远远的跟着。
李青宏把水里的桶捞上来,打了大半的水,拎着快步追上马永江,俩人跟着女孩走到一片木头棚子旁边。
这一片住的都是新来的流犯,没有房子,自然也不能冬天盖房子,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捡了破烂木头,用木头枯草搭成一个个上头尖下头宽的小草棚。
女孩却不往前走了,戒备的看着两个人,道:“木桶还给我,就算两清了,你们走吧。”
李青宏把装着水的木桶放在她跟前,道:“这事咋着都是我俩冒失,手伤的要是厉害,你过来找我们……”
说着,他指了指住的地方。
听李青宏这样说,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语气立刻和缓许多,“你们是住在那里的呀,我爷爷那天不小心摔倒,你们的人帮着背回来的,他还说身体好些就去道谢。”
他们那住那多人,也不知道女孩说的哪个,客气道:“都是落难于此,该相互帮扶。”
原本女孩是防着躲着他们,看李青宏和马永江俩人不似坏人,反倒不急着走了,她像是在犹豫什么,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半晌开口向俩人道谢并道别,吃力的拎着木桶离开。
俩人站在原地,看她进了其中一个小草棚,这才转身往回走。
吃饭的时候,马永江问谁背了一个摔倒的老头,刘家兄弟中的老大连嚼好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开口道:“前阵子,我看一个老头在雪地里薅草,不小心摔倒,半天起不来,就把他背回去,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其他人都摇头,那刘老大就应该是帮了女孩爷爷的人,马永江问道:“他家几个人?”
“我就看着俩,一老一小。”刘老大道:“除了爷爷还有个孙女。”
马永江一愣,首先想的是,这爷孙俩走到边城来得受了多大罪,然后想的是,他们要在这里咋活。
他没再出声,闷头把碗里的饭吃完,跟李青文说了一声,跑出去找周瑶。
这一日,李青文如往常那般练字,忽然觉得屋子里越来越暗,这才上午怎么就黑了?
他放下笔,出屋子一看,天阴沉沉的,雪花飘落下来。
惊蛰都过了,并州这个时候都该明显暖和了,边城积雪不见化,反而还下雪,这里的天气,可真是莫测。
想着今年的春种,李青文脸上不由得多了抹忧色。
李青文站在门口,看着远处有几个人站着,他爹好像在跟不认识的人在说什么。
就在他准备过去的时候,李茂贤和那几个人说完了,一同向这边走过来。
李茂贤拿了两袋粮食出来,那些人接过粮食道谢,背着就走了。
“爹,这些人是干啥的?”李青文问道。
李茂贤把手里的铜板递给他,“他们的口粮被克扣,肚子饿的受不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咱们这里有余粮,拿钱跟我买。”
李青文也知道,官兵有好有坏,江淙他们刚来时,也被鲁刚刻意打压,还有林秀芸的遭遇……
他们在这里不用钱,没甚必要卖粮食,再者,就算缺钱,卖的也应该是药材和毛皮,轻易不会动粮食。李茂贤之所以答应买,是不忍心看那些人饿肚子,那滋味不好受,他很清楚。
这场不大不小的雪下了好几天还没停,看着屋里绿油油的小苗,李青文急了,背书的时候心不在焉,练字时神不守舍,常常看外头的雪发愣。
这样下下去,雪四月份怕是都化不掉,今年的庄稼可咋种啊。
李茂贤看他这样反而笑了,“种地本就是看天吃饭,急也没甚用,这种子还没下地,你就这般坐卧不宁,这一年怕是难有安心之日。”
李青文当然担心,他从前没种过地,本就没啥底气,再加上边城的天气难以捉摸,他心里一直飘飘忽忽的。
他一直以来都叫嚷着种地,事到临头,才发觉种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李茂贤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仔儿,这世上之事都急不得,像是你背书,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记,练字得一笔一划的来,着急忙慌没用。”
李青文闷闷的点头,没有再硬着头皮看书,去灶间做饭。
待李青文凝神静气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第二天,雪就停了。
雪停后,日头一天比一天的亮起来,照在脸上的暖意也越来越足。
干松的雪慢慢塌软下去,偶然一脚擦下去,还会滑,鞋子沾染半湿不干的泥。
再过几日,去河边取水,能听到冰层断裂的清脆声响。
这一切都昭示着,边城的春天快要来了。
这里冷的时候真的冷,热的却慢,下面的地都被化的雪水浸透了,上头的雪还倔强挺着。
李青文身上的皮袍还没脱,早晚还是很冷,只有中午那一阵子是最热的,这个时候换衣服,可容易受凉。
刘老二就是脱的早,不小心被冻着了,生生的灌了两天药汤子。
这些日子,不用再育苗,马永江不知道跑去哪里,除了吃饭睡觉看不到人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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