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含期待地看了过来,微生也不知怎的,脑袋一热,就这二人还未松开的手,一步上前,抱住了相辜春。
弟子们见此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从未有人在拜师礼上如此大胆。
微生平复了呼吸,道:“师尊,谢谢。”
相辜春满意地眯了眯眼。
他虽费解于这个拥抱,但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他很喜欢。
拜师仪式继续,除了那些规整的训言,相辜春要叮嘱微生的事情不多,只是道:“为师希望你心系苍生,多行善事,不为恶举,不屈服心魔邪念,做一个无愧于本心的人。”
这是当年相饮离收他时说的话,如今他将其原原本本地传了下去。
灵屏解开,暖洋洋的曦光落满红衣。
相辜春说完,却又再想了想。
他是个十分实际的人,虽由衷希望弟子能够喜乐一生,平安顺遂,但如今在这修真界想要得个一生顺遂,几乎已是奢望。
微生在含山修行,注定将有出山挽苍生危难的时候,风口浪尖,也不可能一直喜乐平安。
于是他补了一句。
相辜春道:“为师也盼你心有希望,便能得偿所愿。”
许多年后,当日在大典上捧茶盏的小弟子成了修真界写话本子的一位大手。
他曾与一位后起之秀的太清宗小道友交流灵感,说的正是起生平所见憾事。
秉着不可透漏参考对象的原则,他含糊扯了几句,在喝茶的空隙里,脑子里却在转着那个真正的答案。
大手出生在邪流天灾的那一年,见证了含山几代更迭,天下风云变幻。
纵观含山三代,从掌门相饮离,到代掌门相辜春,再到那大弟子微生,他们确实做到了心系苍生,多行善事,不为恶举,不屈于心魔邪念,问心无愧。
但不论是谁,皆未能“得偿所愿”。
*
白驹过隙,微生正式开始了在含山的修炼生涯。
剑光一晃,他大汗淋漓地收了剑,放下手臂时能清晰感觉到整条胳膊都在酸痛发麻。
眼前蒸着水雾热气,氤氲开梅树前的一抹绯红身影。
三盏酒上四季常春,只种了这一株梅树,因为相辜春没有本命灯,这树在幼苗时滴过他一滴心头血,有他活一日,花便一日不落尽。
相辜春面前浮着四五卷轴,正以灵力为笔,分阅各地送来的文书。
如今他们在商议最新有关太古大阵的事宜,这一发现或许能挽救修真界于水火,但当前完全没有头绪,只是一个构架设想。
相辜春对微生道:“可以了。”
得了他这一句,微生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如今他还未经历洗髓,练的是这幅凡胎的根基。
相辜春从未收过徒,当年相饮离事务繁忙并未长久教导过他,太清宗的严远寒也是秉持着还有口气就继续拿剑的教徒办法,堪称地狱级的磨砺。
他与周凌摸爬滚打过来,如今周凌回想当年,还是会叫苦不迭。
相辜春慢人家不止一拍,对此倒是没多大感触,原样照搬过来,差点把微生累死在了漫漫修真道路的第一步上。
周凌和薄紫衣来看过一回,啧啧啧了半天,对微生报以真挚的同情。
期间薄紫衣给微生起卦,半天也没算出什么来,只道是昨夜观星耗损太多灵力,今日状态不佳,另讹了相辜春一壶好酒,就又溜溜达达走了。
在经过最初两个月的磋磨修炼后,微生奇迹般适应了下来,剑招逐渐有模有样,达到了能够承受洗髓伐骨的程度。
这甚至比相辜春预计的还要早了小半月。
相辜春见他今日练得差不多了,朝他招招手,问:“喝酒吗?”
三盏酒峰正如它的峰名那般,总是不缺酒。
相应离是爱酒之人,直到他的身体再不能化消一滴烈酒,他的酒窖里却依然放着各地的佳酿。
相辜春从小分不清是酒是水,拿来一只葫芦就咕嘟嘟灌,居然让他喝出来千杯不醉的本事。
他浑然没有当师尊的自觉,旁的弟子偷喝一口酒便会被师长责罚,他倒好,整日里把这些人间浊物放在手边,还要带坏自家徒弟。
近来相辜春喝得是那位仙庭真仙给他尝过的酒,入口极辣,灼烧感能从舌尖一路烧到肺腑。
微生喝过一口便咳得满面通红,险些到处喷火。
“不了不了。”微生摆手,“师尊,我不行,我不可!”
相辜春失笑,将那杯中物一饮而尽。
梅花簌簌而落,相辜春挥袖收起了卷轴,抬手将灵力敷到眼睛上。
微生见状担忧道:“师尊,休息片刻吧。”
修士其实并不需要睡眠,何况是到相辜春这个境界,但日夜耗损心力对修士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相辜春迥自捂了一会儿,睁开眼道:“还行,前日给你的书看完了吗,可有疑惑?”
微生从储物玉牌中取了书,将圈画出的不解之处一一询问过相辜春,相辜春逐个解答后,又再给他添了几本,是为洗髓做的准备。
“洗髓中你的魔族血脉必然会有影响,心魔作祟逃不掉,这段时间多用心魔镜术练一练。”相辜春说的自然,仿佛没有察觉到微生骤然紧绷的气息。
微生的魔化来的突然,他从未在魔族生活过,对自己的异变全然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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