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折雪看着手里那小小一枚阵圈,心想难道这独醒还会有封印记忆的作用么?但这未免太过荒唐,不论如何这种药都是出自四方界的土地,再怎样炼化也难以达到相反效果,何况他们方才闻过后也未有记忆缺失的情况出现。
时渊在他识海内喃喃:“这倒像是……”
沈折雪续道:“像是在把谁叫醒——不好!”
他猛地扭头,只感到他们走过的那条来路上正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严远寒与周凌亦听见了那响动。
三人反应迅速,严远寒与沈折雪的灵屏叠加拢起,在一块掉落的乱石后隐藏起来。
那声音来的突然,仿佛凭空而至,因着这是湖底的缘故,经石壁的回音放大,听来便有些失真。
可他们不会判断错,那些声音就是脚步声,还是十分古怪的脚步声。
来者必然不会是一个人,多道灵息绵绵扫来,但在修真者耳中,那脚步分明是一人的动静。
这就像是来者经过近乎吹毛求疵的训练,要去他们一同迈出同一只脚,再用相同的力道落地,落地时连呼吸的节奏都是一模一样,如此步步向前,将彼此融为一体。
正常人肯定做不到这个地步,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傀儡。
果不其然,黑黝黝的石道镜头走来了一对浩浩荡荡的傀人。
它们皆穿了一身白衣,那衣裳朴素到了极致,就像几块白布拼凑成的单薄的短袍,纯粹是为了只是不让它们赤身在外的地步,更无半点坠饰,人人皆披散着长发,像是一群鬼魂飘荡。
唯有靠近中间的三只傀儡样式有所不同,它们虽也是白衣,但衣上有银色暗绣,面罩薄纱,且眉心点了纹路繁复的灵印,是比其他那些更加精密的傀儡。
白衣散发的傀儡簇拥着中间三只款款行来,麻木地向阵门的方向走去。
而在看清那三傀手抬何物时,沈折雪几乎是下意识地凝出一把冰剑,周凌也握紧了缘木剑柄,严远寒则压紧了眉头。
他们抬着一面镜子。
圆镜高一丈有余,框边花纹雕琢细腻,是棠棣花与羽毛的镂空雕法,精妙华美,镜面如月华明透,蒙着一层绚烂的光晕,像是天边撷下的瑰丽云霞。
可那镜子并非完美无缺,一道裂痕贯穿了整个镜面,裂纹导致了镜面缺失了细小的几块,其长度更是仿佛要将这镜子从中劈开。
沈折雪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于是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当年廊风城外那湘君手中的神鉴月魄镜,其实并不完整。
这是一双对镜。
而如今,那面本该早已被封印或毁去,曾险些利用廊风城的阵法积攒邪流气息冲击大阵的神镜,再度出现在了帝子降兮。
染了血色的太古封邪大门,便清晰地被映在了镜中。
第78章 对策
略去那道纵贯镜面的裂痕,神鉴月魄镜的镜面光滑透亮,灵气纷然,将此间石壁染上了一层炫目的光泽。
沈折雪握紧了手里的剑。
他甚至怀疑在廊风城郊外湘君所掌控的那巴掌大的镜子,不过只是月魄镜的一个仿造品。
毕竟比起那面造出巨大幻境的神器,如今这二丈高的上古神器的威压已经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唯有全力运转体内灵力方能抵御。
严远寒修为远高于沈折雪,在这神器前尚是面露敬畏,遑论周凌如今与凡胎无异的身子骨,随着月魄镜的靠近,他唇色发白汗如雨下,连缘木剑也不能缓解。
他忍着痛楚摇摇欲坠,忽而一道更加牢固的灵屏覆盖在他周身。
周凌一怔,身侧严远寒却已转过头,注视着那一行白衣傀儡。
红镯中时渊借由沈折雪的双眼也看到了外界的这一幕,“师尊,廊风城已毁,他们这是……”话至此便没了后文。
时渊大抵也猜到了其中要害。
廊风城毁了不假,可眼前这些傀儡再次抬出月魄镜面朝阵门,赫然是冲阵的架势。
这便是昭示着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式来打破封印。
能堪比廊风城邪流的威力……
沈折雪抿了抿唇,浓重的不详涌上心间。
时渊沉默半晌,道:“是他们对天下生灵的问卦。”
起初沈折雪便觉得这次的问卦人数太过庞大,若说从前的十卦乃是在乱世中帝子降兮代表天道对人世的指引,是对邪流这诡异凶神的反抗,那么这次问卦就未免夸张了。
即便在问卦前有诸多的限制,譬如不可问天下局势,不可求问生死大事,所问时长也是以十年为限,但人的言辞可以有太多变化方式,并不是非得要直截了当的去问。
月魄镜中翻涌着的光芒,正是四方界所有参与问卦的百姓心中的索求。
包含着执念、欲望、贪图、骐骥、祝福等复杂的心绪。
一念不足重,万念可成灵。
“‘天道’居然容许了他们这样做?”沈折雪在心中问道。
他所理解的天道更像是命运,但帝子降兮所敬畏的天道更如同此方世界的法则,形如自然有其因果轮转,一味的索取必然会付出代价那样。
四方界自有维系它的规则,尤其是在邪流入侵后,这法则的存在感更是与日俱增。
修士不涉红尘的旧律被打破,灵气有了新的运转方式,造化之间相生相克,除了那来路莫名的邪流外,法则也依然在以不同的方式稳定世间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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