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双目血丝弥漫,神情憔悴,“那地方已邪流泛滥,我们的人根本不能靠近。”
有从前线负伤回来的长老甚至需要弟子的搀扶才能站立,颤颤道:“相掌门难道、难道……”
“魂灯已灭,相掌门怕是已经回不来了,诸位节哀。”一道低浑声音从魂灯堂门外传至此处。
只见一身素衣的浮凝长老施施然而来。
众人眉头皱起,谁能不知魂灯已灭便是魂飞魄散,然而那魂灯的主人是相饮离,又有谁愿意去相信这个结果。
“你——”闻殊音的弟子当场就要反驳,却被师尊用力一拉,不赞许地摇头。
浮凝是相饮离的师叔,他们这些人里一半是昔日下修界门派里的掌门,一半是上修界相饮离的同门,要论辈□□份和修为,还真没人能比得过浮凝。
“相辜春呢?”浮凝看向留守宗门的两个相饮离的嫡徒,一位名作葛云,一名作桑岐。
葛云排行老二,向前一步拱手道:“师兄与掌门一同,至今下落不明。”她嗓音沙哑不成样子,又道:“师兄魂魄不稳,便未留魂灯在此。”
“这样啊。”浮凝长老神色不显,身侧他的弟子却是心有不满。
明明他师尊才是此地最有威严之人,让葛云那样一解释,倒像是是个不知情的外人一般。
而且这些人聚集此处,不正是为了选一个新的掌权人出来么,此刻师尊已到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先提此事。
于是他便上前一步,作泫然状,“相师兄一贯同掌门同生共死,怕不是已经——”
“胡说!”一声破音大喝打断了他,只见那桑岐通红了眼眶,“师兄不可能死的,他没有魂灯,一定还活着!”
浮凝的大徒弟呵斥道:“桑岐,你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邪流之下绝无生还,我们都痛惜相师兄和掌门的离去,但如今灾祸未全,沉浸于伤痛又有何用,不如看看眼下!”
“好了。”浮凝抬手,对殊音真人道:“你们打算如何?”
闻殊音怎么会看不出这长老的来意,平日里此人闭关不出,也没见他怎样关系修真界的死活,如今倒跑了出来。
可到底上下修界尚未真正和睦相处,自己这下修界之首站出来和他争执,难免涉及两界门派之争。
“浮凝长老,师尊曾留有手札,若他身死,便由殊音真人为代掌门,待局面稳定,再由宗门选出合适掌门的人选。”
葛云从袖中取出手札,以灵力开启,相饮离虚影浮现。
半柱香后,众人听罢相饮离留下的虚影的一番话,心中好歹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浮凝长老道:“按从前规矩,掌门身死由亲传弟子继承,相辜春生死不知暂且作罢,剩下的两个也不配其位么?”
葛云再度拱手,道:“弟子自知修为有限,昔日师尊更是曾言阿云行事冒然,可做剑修惩恶扬善,却难承高位,我尚有自知之明。”
她这话也毫不客气,说完就用胳膊肘撞了撞小师弟,却半天没听他反应,皱眉道:“阿岐!”
桑岐如梦初醒,亦道:“弟子不才。”
浮凝眯了眯眼,长叹一声,点名道姓道:“罢了,那闻殊音,你且看之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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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含山暂时解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远在荒山村落的相辜春尚且是昏昏沉沉,不知日夜地躺着。
他完完整整躺了好几天后,枯竭的灵气总算恢复了一些,总算不会说讲几句话便气短咳喘,还勉强可以下地了。
他所能感知的范围不广,但大抵可以判断所处的地方确实十分偏僻。
微生说这里的山无名无姓,村民便叫它孤山,村落在孤山脚下,是个不足百余人的村庄,住的有世世代代在此的村民,也有从外面逃难来的流民。
微生也是从外面来的流民,他自称父母是医馆大夫,邪流天灾降临时城镇尽毁,家破人亡,他是鲜少的活口,但在邪流中留下顽疾,自己有一日挨一日地调养着,而村子里的人若有个身体不适,也可找他看诊。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他年岁不大,不过十五六岁,高高瘦瘦的少年单薄的有些可怜,又是一个人独居,村子里常有人来送他些衣物或吃食。
刘阿婆进到屋子里来瞧见相辜春这生人脸,却也见怪不怪,也不避着他,直接对微生道:“你又招这么些人来,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吗?”
微生便有些尴尬,说:“刘阿婆,这是个修士,从山那边那来的。”
“哦,救灾的修士,那可以救。”满头银发的刘阿婆点点头,又对微生说:“上回说的村头那老朱家的闺女你考虑的咋……”
“阿婆阿婆,您孙女的药拿好!”微生急急忙忙把包好的药材塞到阿婆手里,“雀丫头该在家等急了。”
“你啊!”
老阿婆拄着拐杖颤颤地出了门,留下一缕淡淡的药草香。
微生长长舒了口气,这刘阿婆热衷给村子里的人牵线搭媒,也亏得自己对外称着病才没有被早早拉上红线,但即便如此居然还是躲不掉这场面。
村头老朱家的姑娘也是副弱身子骨,估摸着是想让他们两个病秧子搭个伴,才托了刘阿婆来探个口风。
他喝了口桌上的凉水,扭头见那眼盲的修士正坐在桌边,饶有兴趣地用他那双灰蒙的眼“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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