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房陈设古朴素雅,黄花梨的木桌上文房四宝俱全,背后书橱一架,墙壁挂的是山水墨画。
白墙映着庭间花木的落影,还另置个小几榻,摆一素瓶,瓶中花植长的婷婷袅袅,很是雅致。
“这也是心魔阵?”谢逐春问道:“看起来有些太过平静了。”
沈折雪判断说:“这也许是那掌梦官生前的执念。”
他在团鬼融入袁洗砚前追了一道诀,那诀是有一定的逆转功法,反噬术主的功用。
现在既然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那这心魔阵的由来只有一种可能——是掌梦官栽了。
而这个阵不同于他们之前中的招,确实显得太过安宁,不过心魔阵法本就不只有恐惧为靶这一种用法,如今看来这里倒像是个迷津。
重现过往,使阵主沉沦在旧日回忆中。
至于他们这些入阵者,因为并不是这个阵针对的对象,故而全都被投放到了一起。
为了不影响阵中平衡,他们全部以寄物化灵的形式存在,反倒成了心魔阵的旁观者。
“那我们可不可以通过这个心魔阵,看看他是怎么当上掌梦官,那招魂又是由谁主事?”谢逐春跳到了窗台上,啾啾叫了两声。
沈折雪正有此意。
索性现在出不去,即便出去了,那个暗道中的传送阵法又因为抵抗鬼力,灵气大幅波动,想必也没办法用溯游回去。
不如先暂且看看这个阵的走向。
窗台上燕子探了探头,突然猛地收紧了翅膀,急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一声令下,乔檀飞快地窜上了书橱,用书匣挡住了自己。
时渊背着沈折雪钻到了小榻下。
谢逐春扇着翅膀飞向庭中枝叶茂盛的大树。
剩下袁洗砚一条鱼也离不得水,水清浅就一桌子总不能原地蹦起来,他们只得默默无声,静观其变。
小榻下积了些灰尘,时渊挑了个干净又隐蔽的地方窝了。
他也不会让沈折雪在背上吃灰,稍稍翻身将他用爪子合住,遮在了毛下。
要说他们这两个的寄体有些特别,也算是比较倒霉的那种。
书房里有桌子有锦鲤这没什么,松鼠和燕子被发现了还能当是外头误闯进来,但要是书斋中突然出现一根长得格外成熟的人参和一只尾巴上有钩子的异兽,那就太引人注目了。
沈折雪缩在时渊的毛毛里,心道徒弟这是变成了什么动物,怎么没有在书上见过。
时渊这寄体乍一看像是猫,但又和寻常的黑猫不同,最大差别的地方是尾巴和眼睛。
他尾尖生一倒钩,双瞳如两枚琉璃红珠。
沈折雪转念一想,好像红瞳物种里,还属魔族居多。
时渊的爹是魔主,时渊按理说也有魔族形态。
那这寄体难道是根据个人特质来定的?
人族会变成灵活的飞禽走兽鱼虫,而水清浅一把剑就成了本该是死物的桌子,时渊有魔族的幼崽形态就回归了本源。
那自己这人参……
沈折雪只能解释为那万年老木的果实太强,他这假木灵根的修士生生被认出了是原生的老树。
有脚步声从庭外传来,那步子轻而快,不似成人。
果然,片刻后推门而入的是个小娃娃。
小娃约六七岁模样,头发左右各梳两小髻,脸上还有些奶肥,白白净净很是可爱,一身缃色的长衣,腰间佩玉、佩灵珠,还挽了个小小的储物灵囊,赫然是修真世家子弟的装束。
小娃娃吭哧吭哧迈过门槛,站定后还低下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灰,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沈折雪借着小榻缝隙看见这孩子坐上了桌前的木椅,那梨花木椅极高,他撑着上去连脚尖都点不到地。
书案上摊了书,小娃娃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拎着笔,好似在思考高深的大道。
可眼睛却总是往窗户那边瞧。
他半天才将书翻上一页,只草草读过,便又去望窗外烂漫的晨光。
如此消磨了半日,树影在光下走了一遭。一道倩丽身影出现在书斋外,有女子轻轻敲着书房门,温声道:“少爷,该歇息了。”
这孩子乖巧地应了声,跳下木椅,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肚子,步伐轻盈地跑了出去,腰间玉佩叮当撞得作响。
跑过小榻时,沈折雪看清了他玉佩子上的花纹,心下不由一凛。
时渊也道:“师尊,黄玉鸾凤棣棠花,那是……”
沈折雪沉声:“是廊凤世家的家纹。”
*
周二靠在山洞潮湿的石壁上,怀里抱着缘木,眼前一簇烧的旺盛的火焰。
秦姑真将捡来的木柴一根根丢进火堆里,一旁冷文烟给自己上好了药,此刻正卧躺在洞里避风的地方,身子下垫的是秦姑真的青袍。
她们并不冷,只是想借火光给人指个方向。
秦姑真看着眼前烧的“噼啪”响的木头,双手交握,怔怔地出神。
她并不会生火,方才一股脑地扔柴,反倒将火给压灭了。
还是冷文烟手把手教会她,这才没让巡逻回来的周二看了笑话。
冷文烟的伤有些重,医修素来在修真界是要被重点保护的对象,但她一手鞭子耍的好,比寻常医修能打,甚至单挑一个符修阵修都不在话下,可再厉害,终究还是有灵力难续的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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