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呢?”
他拽住正在指挥搬开碎石的王刻,尽量压住自己语调中的颤音,却不知道,他现在嘴唇苍白,双眼泛红的样子暴露出他所有的脆弱。
“没看见啊,不是才问过你吗?”王刻一转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老,老大,你来得好快……没事吧?晕车了吗?”
韦一暝丢开他,瞥向废墟,恨不得亲自上去挖人。
他不确定以江佑的实力,被三十层楼压在身上还能不能像平时一样复原。
他指向两台重型挖掘机:“让他们轻点,江佑……江佑可能在下面呢……小心造成二次伤害。”
说完,他痛苦闭上眼,强忍眼底的酸涩,双腿虚浮地挪回车里。
混蛋啊——
自己才是混蛋!
他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越野车就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引来无数道奇怪的目光,他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双臂无力地撑在上面,空洞地盯着不远处的废墟。
看王刻他们换上几台小型挖掘机,从上午一直挖到下午;
看他们把那一整张蝎壳从废墟里剥离出来,用大型密闭集装箱运走;
看日头西坠,挖掘现场升起几架无人机,雪亮的照明灯从天而降,像是一架架小型外星飞船。
期间,王刻好像过来跟他说过几次话,又好像没有,他不记得了,他的眼里只有那些慢吞吞的挖掘机,如同愚公移山一样一点点把碎石和废料挖起,装进卡车,再一车车运走。
在他的坚持下,挖掘还在继续,坍塌下来的废料才被清理掉一半,那道瘦削却总是挺得笔直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胳膊被人推了两下,韦一暝麻木转头,看到巴山雨忧心忡忡的表情。
“组长,生命探测仪和红外装置一直没有结果。”他欲言又止,“当然,不排除江佑他跟普通人体质不一样……”
韦一暝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让他闭上了嘴,想了想,又硬着头皮劝道:“工人们刚换完一班,要不您也回基地休息一下,我们盯着……”
巴山雨的半张脸由于背光隐藏在黑暗里,另外半张上沾着一条条黑色斑痕,直立的板寸头发丝缝隙间能看到显见的尘土。
韦一暝直起身子靠在座椅上,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又发现自己后背整个都僵硬了。
“算了,都回去。”他叹着说,“别熬着了,都走吧。”
“组长,您在这也做不了什么,不如……”
“走吧。”韦一暝烦躁地挥挥手。
巴山雨就不再劝了:“好,那我们先撤,明天一早过来。”
韦一暝点点头,在巴山雨转身后又叫住他。
“有烟吗?”
巴山雨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有,有!”
说着跑到一名干员身边,要了一盒烟又跑回来,交给韦一暝。
韦一暝道了谢,把烟揣进口袋。
“组长,您没事吧?”
“没事,提提神。”
巴山雨觉得韦一暝的笑容像是一张虚弱的面具,他知道他向来不抽烟,相劝几句,张了张嘴,却又默默走开。
六组的车子像是一条长龙投进黑暗,只留下一小支救援队伍在不远处随时策应,楼群里依旧明亮,少了人语,就只剩机器冰冷挖掘的声音。
韦一暝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拔出车载点烟器,动作很不熟练地点燃。
火光渐渐亮起,一股呛人的辛辣顺着喉管钻进肺里,火烧火燎的。
剧烈咳嗽几声,他被呛的差点流泪,挥散面前的烟,跳下车,慢慢走到废墟间。
挖掘作业的工人知道这位是某重要机构的领导,目前看来气场确实阴郁又强大,他们也不敢拦着,只在操作机器时小心翼翼避开他。
韦一暝盯着这片废墟,他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
他回忆起自己在爬三十层楼梯时曾在心里疯狂咒骂,他还记得江佑倚站在楼梯顶上看他时的眼神,非常的幸灾乐祸,非常的欠打。
还有那次他抱着自己一起跳下楼,额头仿佛还记得他的唇熨帖下来热度。
眼睛垂向地面,忽然被一个塑料瓶吸引了注意力。
他走过去,捡起来,用手抹掉上面的尘土,露出残缺的包装纸。
咖啡瓶,是江佑最爱喝的那款。
他猛然想起在M市时,江佑刚归队,抱怨似的对他说“咖啡过期了”,当时好像答应回到C市后要给他买来着。
后来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瓶底残留着一些没喝完的咖啡,混合着泥土在底部结成一层厚厚的土块。
注意到这点之后,韦一暝五指收拢,紧紧攥着那个空瓶子,由于太过用力手都在剧烈颤抖。
江佑确实回来过!说不定怪物出现时,他手里还握着这个咖啡瓶!
为什么要吵他?明知道他是个狗脾气!
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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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刻打了个哈欠,靠在副驾驶位上昏昏欲睡,哈喇子快要淌下三尺长。
巴山雨开着车,偶尔一转头,借着车窗外的路灯看到他灰头土脸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好笑地用胳膊肘怼他。
王刻惊跳起来,动作夸张,巴山雨觉得如果不是安全带拦着,他就要撞到车顶了。
“干嘛!”王刻怒道。
“水漫金山了。”巴山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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