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教室外的宋玉和贺璟心里同时一惊,对视了一眼,贺璟最先反应过来:“志愿的事吧。”
老河这个学期每隔一两天就找个同学到办公室详谈,一圈儿下来,就剩他们俩的志愿还是一片空白。
宋玉却并没有因为贺璟的宽慰而放松,反而是抿紧了嘴唇,看起来很忧虑。
自从跨年那天的那个吻后,宋玉心中隐隐下了一个决定,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倾向,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具体的计划,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决定与刘艳芸的意愿相反。
江博、初昇和丁佳宁在那边玩一种叫“拍拍上子弹”的手上游戏,没人注意他们俩,贺璟悄悄握了一下宋玉的手以示安抚。
宋玉垂眸,望着贺璟包裹着自己的手,还有跨年那天对他喊出来的话,很不安地抽回了手。
贺璟疑惑地探头观察宋玉,宋玉的手攥成拳头抵在墙上,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等在讲台周围的刘艳芸和唐柔,挣扎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低低唤了一声:“贺璟。”
“嗯?”
宋玉咬了一下下唇,抬头直视贺璟,面对那双真挚而又毫无隐瞒的眼眸,刚刚积聚的勇气迅速流失,他慌张地抓住了贺璟的衣摆,没头没尾地抛出了两个字:“海大。”
曾齐非在包厢里说过的话一闪而过,贺璟若有所觉,但仍是不太确信,所以问了一句:“什么?”
说出“海大”的一瞬间,压在宋玉心头的巨石还是没有移开,他转过头不敢看贺璟的眼睛,而是直视地面,孤注一掷道:“我要考的大学,是海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让大家出戏,我就不说啥啦~
第85章 摊牌
早在贺璟从曾齐非口中说出宋玉可能会留在本市时, 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听宋玉说出来, 仍是有些惊讶。
以宋玉的成绩, 留在海大已经不是屈才不屈才的问题,而是在断送前程。
所以……宋玉才会在他说要考同一所学校的时候讳莫如深。
贺璟靠回墙面, 侧头望着宋玉脖子后面因垂头而凸起的骨头, 语气如常:“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这样问着,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宋玉没有说话, 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宋玉:“我……”
其实不需要宋玉答话, 贺璟便能在以往每次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宋玉躲闪而又心虚无比的态度中得出结论, 这个结论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你确实从来没想过, 要和我读同一所大学, 或者……你根本没考虑过我们的以后予希団兑。”贺璟淡淡地说出对自己而言残酷的话语:“如果我一直没问, 你是不是打算高考之后, 再也不和我联系了?”
“……”宋玉哑口无言。
他确实从没有想过让贺璟和自己一起读海大, 贺璟这样的人就该去更广阔的地方,不该受他的拖累留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读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但他从没有想过不和贺璟联系,他在想办法, 只是因为他不能确信, 所以不敢给贺璟肯定的承诺。
宋玉的沉默让贺璟心里发沉,他叹了一声, 说:“虽然我很生气,但我不想让你想东想西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所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读哪一所大学对我来说无所谓, 无论是海大还是别的什么学校,只要你自己甘心,我都心甘情愿陪着你。”顿了顿,他似乎也对这样没立场的自己无可奈何:“谁让……我心疼你。”
边上玩游戏的三个已经竞逐到了白热化阶段,丁佳宁被淘汰,只剩初昇和江博之间的巅峰对决。丁佳宁抽空往教室门口瞄,发现宋玉和贺璟沉默地靠着,一言不发,安静得诡异。
她的脚尖往那边调了一下,打算过去问问,但她无意间看到了宋玉扣在墙上绷得发白的手,想要迈出去的脚却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了——那不是她能踏足的空间。
稍一分神,初昇和江博已经分出了胜负,江博惜败,不服气:“我刚才不上子弹防住就好了,你枪都打空了必须得上子弹了,哎,再来!”
丁佳宁最后往那边扫了一眼,转过身,给他们完全的私密空间。
“心疼”两个字出来,宋玉要极力克制才不会颤抖落泪,宋远志和刘艳芸有心疼过他吗?应该是有的,比如宋远志出远门回来总会带回来的果丹皮,比如每天的一日三餐和他生病时的热水热粥,这些心血来潮兴致所致的关怀牢牢地困住了宋玉,一次又一次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耳边重复:因为我为你做了这些,所以你要留下,留在我身边。
就好比,沼泽上的树藤开出了一朵花,树藤的根扎在沼泽边,但花可以随风飘走,离开这片沼泽去看远处的草地森林和大海,但树藤说:我孕育了你,用我的养分滋养着你,不是让你出去看更广阔的天地,而是留在这里为我排解孤独,你存在的意义就是陪着我一起沉进沼泽,一起腐朽死去。
宋玉无法抹去刘艳芸和宋远志创造出自己的恩惠,也难以无视他们的眼泪与哀求,所以早就预见到自己无趣的未来。可命运偏偏……让他遇见了一阵名为贺璟的风,这阵自由的风温柔地缠绕着他、陪伴他,让他早衰干枯的花瓣重新焕发了生机,让他学会了质疑——
如果花朵仅仅是树藤生命的延续,为什么长成了和树藤不同的样子?如果花朵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伴树藤和树藤一起衰败而亡,又何需有独立的意识和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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