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半个月了,他被恶鬼缠身,电视里、浴缸里、阳台外,那些鬼无孔不入地在他身边狞笑,连梦都不属于自己。
只要一睡着,他就会被面目灰白的白衣鬼差带到一个满是尸山血海的地方,不管他如何地跑,如何地挣扎,都会被后面的恶鬼抓住。
他不敢闭眼,不敢睡觉,已经快到被这种煎熬折磨到精神崩溃。京市没有一个高人敢接手他的事情,只含含糊糊地说:他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笃、笃、笃。”不轻不重地敲门声响起。
又来了,那些鬼又要来了,任逾山瘫在地上,绝望地抱住脑袋。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敲击声由远及近,从门廊到卧室,吊灯忽然一盏一盏自己灭掉,明目张胆地将任逾山从光明拖拽进黑暗里。
脚步声不紧不慢,最后停在离他不远处的单人沙发。
任逾山满眼血丝,双目猩红地抬起头——
沙发上的人双腿交叠地坐着,坐姿从容优雅,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闯进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任逾山嘶哑地问。
那个人慢悠悠地点了支烟,猩红的火光舔舐黑暗,映出一道优美的剪影,又似浓云迷雾看不真切。
“给他打电话了?”他开口了,嗓音低沉,音色有些发凉,任逾山不记得自己听过这样的声音。
“果然……果然是你们……”任逾山低喃着,连日的压抑与崩溃让任逾山情绪极不稳定:“你到底是谁?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杀你?”那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否认道:“放心,我不会这么做。”
他语气很轻,毫不避讳地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出一点温柔来:“他胆子那么小,吓到他怎么办?”
任逾山似乎有了点底气,面目狰狞地说:“你不怕我说出来吗?我自己过不好,宁稚安也别想好,大不了一起玩完,拉个垫背的我也不算亏!”
“你可以试试啊。”那个人吐了一口烟雾,在黑暗里漫不经心地说。
下一秒,任逾山眼前出现一条猩红的河流,河水黏稠阴冷,河底白骨累累。见到任逾山,岸上的鬼全部停下动作,冷冰冰地盯着他。
河水陡然大震,岸边狂风四起,浪涛拔天而起,誓要将他吞噬。
任逾山吓得脚底发软,连滚带爬地后退,跑了几步,竟真让他重新跌回熟悉的黑暗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了。
任逾山低头——竟然是他的身体!
他被他的身体绊倒了!
任逾山目眦欲裂地惊叫:“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似乎觉得无趣,随意地挥了挥手,他就被重重的撞进那具身体里。
生魂回到身体有种强烈的共鸣感,任逾山狼狈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满脸涕泗。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沙发上的人身体微微前倾,懒得再伪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人还是要学着聪明一点,你说对吗?”
“您……您说的对。”
似乎是满意于他的识相,对方大方慈悲地说:“从今天起,就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缠着你了。任编剧,你可以安心地活着。”
说完,他站起身掸了惮衣袖,黑暗中那道长身玉立地身影缓缓朝外走去。
任逾山不知道磨难是否真的会如他所说就此结束,但这番话还是在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行至玄关那位不速之客忽又停下,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过,你最好日夜祈祷,千万不要死的太早啊。”
*
季昭然回到病房的时候,宁稚安正心花怒放地盯着屏幕,见他进来,连忙做贼心虚地扣上手机,还先发制人地说:“您怎么不敲门啊?!”
季昭然:“……我进我病房还要敲门的?”
“当然了,”宁稚安有一堆歪理对季昭然说:“我们写东西的都很在意这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欲盖弥彰地将手机藏到身后,季昭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倒也没有追问他。
过了一会儿,宁稚安觉得理亏,自己凑到季昭然跟前,刚准备开口,忽然狐疑地朝着季昭然领口嗅了嗅。
宁稚安仰头问道:“怎么有烟味?”
“……”季昭然:“二手烟,别人抽的。”
宁稚安不信:“真的吗?”
季昭然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稚安立刻就信了,气汹汹道:“抽烟的人未免太没素质,最好别让我遇见,否则要他好看!”
他暗自恼怒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跑去护士站咨询,脑震荡病人不小心吸了二手烟会不会有不良反应,与护士再三确认后才踏实下来。
回病房的路上,宁稚安顺便打开手机,在刚才突然中断的聊天界面中慢慢地敲字:^^有机会……
地府,怀特蹲在萧条的树根下,盯着一连串的聊天记录,愁得直嘬牙花子。
【宁稚安】:我心里是很有计划的,虽然不想让季老师再被蒙在鼓里,但是也不能太冒进,最好是徐徐图之。
【怀特】:……
【宁稚安】:我记得季老师很讨厌鬼,甚至称得上厌恶。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跟你们自己风评差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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