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凡不解:“道什么歉?”
“没想到那刀客的刀这么锋利,我应该下手轻一点儿的。”
“不,这样就很好。”孟思凡回手拍了拍他,示意继续上药,“做戏就要做足,今日没人来确认我的伤,改日说不定有人怀疑起了会来察看,不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纰漏。”
魏柯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这伤恢复起来可要好久,大师兄,这样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孟思凡咬紧牙关,忍着脊背上的疼痛,“你没看昨日他们的态度,我那算什么盟主?沈知言推诿不上台,落得这盟主位子倒像是他让给我的,可笑,难道我还真会输给他不成?说什么以往只见沈二公子,不见我出面,还不是因为他青山派位列三家,遇到危机都只想着听他调度?我必须要带领正道剿灭魔教,才能树立起威望,让所有人对我心服口服!”
魏柯乖顺地点了点头,专心地给他上好了药,不再多问了。
他一安静,孟思凡心中反而又觉着不痛快了,将上衣草草拉起穿好,睨着他低头的模样,忽然道:“我那些师弟师妹,觉得我自打从山崖捡了条命回来后,性情大变,不愿和我过多来往了。怎么,你也怕我了吗?”
“我不怕。”魏柯抬起眼,小心地望了望他,“我觉得大师兄不是性情大变,是活得太苦了。”
“……”孟思凡不料他会这样回答,面上骤然绷紧,喉头竟有些发酸,半晌,才整理了情绪,转而从枕被下摸出了一把寒光澄亮的长剑,“其实,我从山崖捡回的不止是这条命,还有这把剑。”
魏柯双手接过,看到剑身映出的自己的眉目,还有一道细细疤痕上的两个篆字‘不疑’,大惊失色:“这是……这是……”
“对,就是不疑剑,全江湖思之若狂,求之不得,可我却在山崖上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孟思凡又拎起那条般若教的银链细看,痴痴道,“昨夜我杀了那刀客,本想栽赃嫁祸给他,却从他身上真的搜出了般若教的信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孟思凡猛地看向魏柯,“上天助我,是上天助我!我付出了右眼,付出了我的尊严和骄傲,付出了我最亲近的师弟的性命,现如今,时运终于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怎能不抓住?”
魏柯似懂非懂,只能连连点头。
孟思凡指向不疑剑,道:“世人都说不疑剑上有《长生诀》的线索,你看看,能看出什么?”
魏柯将不疑剑从头到尾细心端详了一番,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把剑啊。”
“对,没有任何线索。”孟思凡的双眼仿佛烧着幽幽的野火,出神地盯着这把长剑,“但我九死一生换来的,绝不能是一块废铁。魏柯,你肯跟着我,是你选对了,等我得到《长生诀》,自然会有你的一份。”
魏柯却腼腆地笑了笑,道:“大师兄不必许诺我什么,你和杜衡师兄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在平川镇上甚至舍身救我,除了我早逝的娘,便是我爹也不会这样在乎我。杜衡师兄已经不在了,所以不论大师兄要做什么,我当然都会跟着你。”
孟思凡微微一怔,眼底的火黯然了几分:“杜衡,杜衡……倘若他还活着,昨日那刀客羞辱我是个独眼瞎子时,他肯定已经冲上去跟人打起来了。”
思及此,孟思凡低头笑了一声,说不尽的怅然,书案上的烛火被冷风吹得恹恹欲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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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仿若一池深邃冰冷的潭水,夜半时刻,唯有打更声凄清地敲着。
江离缓缓地睁开了眼,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他被人圈在怀中,温暖又令人安心。
不等他出声动作,对方已经敏锐地察觉了,搂住他的手臂顿时又紧了紧,开口沉哑:“你终于醒了。”
江离抬头去看,戚朝夕正低眼瞧着他,目光也沉沉的:“江离,你睡了一天一夜。”
房中只点了盏小灯,四周昏暗,躺在床榻上只能隐约瞧见彼此的面容轮廓,江离听出他声音里藏的疲惫,不由得愧疚道:“对不起。”
戚朝夕慢慢抚摸过他的发,只是道:“不要向我道歉,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江离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谢谢你。”
“……”戚朝夕胸口酸涩,声音倒听不出什么波澜,“还有别的吗?”
江离想了片刻,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气息便轻轻吹落在他的脸上:“我喜欢你。”
戚朝夕终于忍不住笑了,用力地将江离箍在怀中抱着,下颔抵蹭着他额角的发,一时间心头万般滋味,百转千回,末了出口的仍是一声带笑的叹息:“你啊……”
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时隔三十七年,武林正道在山河盟的号召下再度联合起来,各路人马朝向般若教集结,誓要把新仇宿怨全讨回来,一夕之间,仿佛全江湖都在高喊着同一句话:歼灭魔教,围剿九渊山!
在定下围剿计划的次日,新上任的盟主孟思凡便携广琴宗的林示宗主和青山派的沈慎思找上了戚朝夕,开门见山地请他加入,道是他熟悉般若教的内情布局,必能为正道增添许多优势。
戚朝夕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感慨,这孟思凡当了盟主后的气度果真大不一样,居然能压下敌意,对着自己客客气气地讲话,可惜还是不够沉得住气,他直接拉了广琴宗和青山派一同行事,想让天门派取代归云山庄晋身三大门派的心思太昭然若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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