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三大门派自坐下后就商议起了解决办法,思来想去却总卡在满地的毒虫上。倘若仅仅是聚义庄被般若教团团围住,集众人之力未必不能攻破,然而眼下毒虫四涌,连个立足之处都没有,又何谈还击?轻功厉害到能脚不沾地的没有几个,更别提还有伤者和不通武功的仆从。
“这虫子难道就没办法对付吗?”沈端行道,“二哥,要不然将你那件驱虫的袍子撕开,分给大家试试?”
沈知言摇了摇头:“你即便是把我一并撕开,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
被虫子钻入体内的那个江湖人已经不再挣动了,他瘫软在地上,脸上泛起了一层死气的青黑。林旷歌探着他的脉搏,着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不能再拖了,我们得尽快想法子离开。”
“可要怎么离开?”
“我有个办法。”
地道里倏然一静,众人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江离迎上数道既惊又喜的目光,重复了一遍:“我有个办法。”
沈慎思最沉得住气:“说来听听。”
“毒虫无法解决,那就避开。只要我们有立足的地方,离开就容易多了。”江离道,“可以在箭身绑上布带,要足够长,一端系在柱子上,另一端由箭射入院墙,就如蜘蛛结网一般,在庄内拉出一张网来。但凡懂些轻功的人,就足以在上面借力行动。而且离开时点燃这张网的一端,整个庄子都会随之燃烧,满地的毒虫也就解决了。”
“听起来很厉害。”沈端行忍不住道,“可最关键的是,我们去哪儿找来那么多那么长的布?”
江离没有答话,视线投落在了魏敏身上。
他记得照月曾经提过,魏敏手下有绸庄的生意。
听到要烧庄时,魏敏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但他经商多年,留得青山在的道理自然明白,性命比什么都要紧,于是咬牙忍痛,还摆出了笑脸配合:“这不成问题,我庄中仓库里多的是绸缎,弓箭也足够。”
“不过我腿脚不算灵便,实在怕拖累诸位。”他伸手拍了拍魏柯,“就让犬子带你们去拿吧。”
魏柯被拍得一抖,长这么大他也头次遇上这种场面,方才奔逃得狼狈不堪,这会儿仍心有余悸,却又不敢推拒,便硬着头皮答了声是。
看这当爹的不敢涉险,反把儿子往前推,戚朝夕唇角弯起一点嘲讽的笑意。青山派还为让魏敏破财而愧疚,他却觉得是自作自受,归根到底,若不是魏敏费尽心机的搞什么名剑大会,哪里能惹来这遭横祸?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沈慎思扫视众人,“有谁擅长箭术,愿意随我一起?”
旁人尚且犹豫,薛乐先出了声:“愿尽绵薄之力。”
戚朝夕睨着他肩臂上的几道血痕,低声问:“不要紧?”
薛乐轻轻一笑:“小伤。”
这时响起了一个微哑的声音:“请带我一起。”
众人大惊,连沈慎思都是一怔,天门派几个弟子急忙劝阻,杜衡更是一把按住了孟思凡:“大师兄,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是留下歇息吧!”
那日下了擂台,对着他鲜血淋漓的右眼,大夫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如今孟思凡右眼缠着雪白纱布,精神倒是还好,拉开了杜衡的手:“别担心,我人还没废呢。再说少一只眼睛,箭不是射的更准?”
许是有感于他这坚决态度,又有四五个人出声加入。沈慎思点了头:“接下来该怎么离开?”
“依我来看,最好是兵分两路。”季休明思索道,“般若教能带来的人终究有限,如果先由武功高强者从正门突破,将对方吸引过去后,剩下的人再从包围薄弱的侧门杀出,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还有一个问题。”沈知言忽然道,“离开聚义庄后去哪里?般若教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倘若往洞庭城中去,只怕会伤及无辜。”
众人一时沉默。魏敏略一迟疑,还是道:“穿过庄外那片林子,十几里外的山上我还有座别庄,比不上这处宽敞,诸位若不嫌弃,就随我去那里吧。”
关键问题迎刃而解,计划便迅速地敲定了下来,然而交代到最后,才发觉要想万无一失,还需要有人自一开始就在正门处吸引般若教注意。即是在网尚未结成之前,便要求那人有高绝的轻功。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初擂台上,戚朝夕瞬息间拦下一剑的身影,但山河盟三家思及上次被回绝的事,便不再贸然开口了。
这微妙的气氛中,反倒是戚朝夕看出了点什么,提议道:“缺一个人的话,不如让我试一试?”
不待他人反应,江离突然开口:“我和你一起。”
戚朝夕微讶,不置可否地笑道:“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黏我啊?”
江离直视着他,并不辩解,只固执地重复:“我和你一起。”
他说这话时分明没什么表情,可胸膛里某个难以言明的地方悄然一动,戚朝夕散了玩笑的心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偏头低声道:“那跟紧我。”
见众人准备就绪,沈知言也站起身,要将覆在洞口的那件外袍撕开,分给负责射箭的几人护身。踏上石阶的瞬间,沈慎思忽然拉住他手臂,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真舍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偏他听懂了,沈知言甚至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眼下生死攸关,大哥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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