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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唢呐的汉子像是个领头的,苍白着一张脸强自镇定:“大概是尸体倒了,大家别慌。”
    就在这时,又是清晰可闻的咣当一声!
    他浑身颤栗,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如同锅底一般,毫无生气。
    奚不问挑眉,一手搭在轿杆上,一手转着剑玩:“别调皮了,出来!”他忽然用剑鞘将轿子的门帘挑起,露出里面还算新鲜的一具尸体。
    这尸体凤冠霞帔,一身火红喜服,面目笼在喜帕之下,看身量似乎年纪不大,许是不过十五六岁,从脖颈和袖子外露出的一点点皮肤来看,生前应当是个肌肤胜雪的美人。
    这尸身半晌没有动静。
    奚不问不耐烦:“还要我请你吗?”
    那尸身陡然应声凭空而起,僵硬地弹出轿外,直挺挺立着,红衣滚滚,在风中翻飞。
    送嫁之人齐齐惊嚎,吓得跌倒在地,惶惶然不敢动弹。
    一阵狂风将喜帕吹落,骤然露出这具尸体的脖颈处一道青黑色的勒痕。她的脸被涂成不自然的雪白,眉点得格外僵硬,眉峰十分尖锐,嘴唇却红艳如血,乌发随风起落,张扬似爪,十分骇人。
    那女子阖着双目,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弧度眼瞅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忽然,她张开嘴,掉出来一截血淋淋的猩红的舌,在泥土里如死鱼一般跳跃了两下,留下一片潮湿又肮脏的血迹。
    那些跌倒的人毛孔大张,冷汗涔涔,纷纷大声嚎叫,连滚带爬地朝远处扑去,仿若一群被狼追赶的羊。
    奚不问轻笑,像是得了不少乐趣:“这把戏不错,还有旁的吗?”
    那尸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将双眼一睁,露出一对白惨惨的眼白。
    “有点意思。”奚不问道,“不过我看你也玩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不如……”
    他祭出锁魂铃。
    “还是跟我走吧。”
    锁魂铃发出叮铃铃的脆响,朝尸身掠去,那尸体忽然冒出一股黑气,速度极快,径直朝远处遁走。
    无念接住软下来的尸体,将她妥善放置于地,连忙抬脚跟上奚不问,朝黑气追去。
    二人一直追到一个看似有些年头的屋舍处,匾额斑驳,白幡招展,上书“命馆”二字。馆中红烛高燃,案上一牌位写着“新郎 李福康”,另一块牌位上写“新娘 王氏巧慧”,地上零落着不少白惨惨的纸钱,左右各立一纸扎的侍女侍从,画着藕荷色的发巾,两颊通红,观之悚然。
    正中停着一口崭新的棺,角落处还排着六七座,但看起来要陈旧些,漆偶有脱落处,还未来得及补。
    这崭新的棺,怕就是要与轿中女子成婚的男子。
    锁魂铃叮铃铃响了几声,落回到奚不问手中,他有些纳罕,不时摆弄着铃铛。
    “我这铃铛是不是不行?”他翻来覆去地查看,“一个吸食惊惧的善鬼都抓不着,要它有何用?”
    无念很替锁魂铃感到无辜:“没这么简单,你记得刚刚那个抬轿人说过什么吗?”
    “记得。”奚不问谨慎地环顾四周:“再差的修士,收个善鬼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不仅没收掉,自己还疯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嘟囔着,像是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
    无念上前查看那口棺,正在纠结要不要冒犯,打开看个一二,忽然听到背后奚不问“咦”了一声。他一转头,发现奚不问不见了!
    他禁不住额上发汗,一声穿透云霄的唢呐声顿起,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他恍然四顾,周围的景象竟然变了。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座临水的庭院,这院落不大,雕刻装潢虽简朴但也别具匠心。这片湖水被一道走廊分割成南北两片,每一侧湖中都立着一座角亭。水面上散落着残荷的梗,直愣愣地穿过水面,斜向天际,像是一根根枯骨。偶有一两只灿烂的锦鲤从眼前悠游而过,扩开层层水波,波纹尽头是一片未化开的冰层。
    他正站在这庭院的廊下,孤身孑立,寒风呼啸,他不由得围紧衣襟,这一碰却发现,身上穿得并不是佛修的粗布短袄,而是一件考究的灰色长襟锦衣,脚上穿着一对褐色的锦鞋。
    忽然走廊尽头有一个头扎藕荷色发巾的侍女神色焦灼地走了出来,看到无念眉心一松,笑道:“少爷原来在这里呀,吉时就要到了,快去换吉服。”
    无念拧紧眉头:“你说我是谁?”
    那婢女先是不解,旋即又绽出笑颜:“别跟小蝶开玩笑了,您是福康少爷呀。”
    李福康?
    他怎么会变成李福康?
    李福康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此景此人背后到底是什么,唯有深入此局,才能找到破绽。他没有再问,只能装作确实在开玩笑般地勾起唇角勉强笑了笑,小蝶推着他绕过蜿蜒的走廊,进到一间屋内。
    这屋中挂着一件大红喜服,用檀色的锦线在衣缘处重工绣出吉祥如意纹。
    不多时又跑进来几个嘻嘻哈哈的侍女,大家簇拥着,七手八脚将他穿戴整齐。
    “福康少爷真俊呐。”小蝶眉开眼笑。
    “可不是,要不是前几日那场高热,还能再俊些!”另一个大约只有八九岁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侍女说道。
    小蝶脸色倏然冷清,她铁青着脸怒斥道:“小临,说什么胡话呢,大喜日子说这些丧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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