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毫不知情,只呆呆立于火中,神情茫然无措,仿佛是在思考为什么灯笼没有亮起,只刹那间火焰便将他包裹吞噬,再也寻不见了。
无念还想救那尸身,被奚不问一把拖拽出屋,沈鱼梁不知何时早一步撤出屋外,见奚不问出来时有些踉跄抬手扶了一把。
奚不问脸上带着黑灰,被呛得咳嗽,正欲答谢时,突然数声巨响响彻山头!
三人齐齐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屋后的棺材全部炸裂开来,从里面立起一具具走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状不一,个个身着白色寿衣,尸斑遍体,垂着双臂瞪着眼白朝三人袭来!
三人不由得倒退几步,正要往山下退时,却发觉周围的隆坟也震颤不已,地动山摇间几阵碎裂之响过后,竟从漫山遍野的坟茔中也钻出了一具具走尸,踏着满地供奉和点点磷光,朝火光映天的屋舍聚拢而来。
沈心斋当机立断:“我们分头跑,山下汇合。”
他说着立即召出妒麟剑,朝西侧密密麻麻的走尸杀将过去。他虽在轮椅之上,但剑法混融,竟让走尸不得近身,周身闪耀着充沛的灵力,与妒麟剑的光辉交映,确是名家剑法。
奚不问与无念也各选了一侧,无念边跑边杀,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身后空了,他回过头,发现背后是茫茫树影和徐徐夜风,并没有走尸追来。正当他莫名之际,突然听见奚不问的惊叫之声,那声音只响亮了一瞬,立刻就变得沉闷,再也听不见了。
他手心发汗,连忙转头又朝奚不问所在的北方掠去。
只见北侧的山腰上尽是走尸,他们从喉头挤出一声声仿若来自地狱般的啸叫,漫无目的地在山野中游荡着,寻觅着。
无念硬着头皮冲杀过去,一路上并没有找到奚不问,他又朝密林深处寻去,路过一口开着盖的棺材时,忽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将无念一把拖了进去!
无念反手便将对方的手肘制住了,力道很大用了死手,他以为是要搏命,却听身下之人哎哟哎哟呼起痛来。
“疼疼疼……是我……奚不问!”
他一开口,四周的走尸像是所有感应,纷纷朝棺材聚拢过来。奚不问立刻又掐了一道屏息诀,示意无念也学他将气息敛下。
两个人挤在一个棺材里,无念的整个身子都被奚不问环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物,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下之人某个不可描述之处。
两人汗水贴着汗水,气息混着气息,无念的耳朵便贴在奚不问的唇舌边,像是一个诱他下口的白嫩嫩的饺子。
他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在无念耳中却放大了无数倍,无念更觉烦躁,一肘子怼上奚不问的小腹,他闷哼一声松了气,一张走尸的脸,猛地出现在棺木上方!
奚不问连忙敛气,又掐了一道诀。这走尸脸上显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将他布满陈年黑色血迹的青白面庞贴近棺底,被人打折的鼻梁就悬在二人的眼皮上方。
他寻了又寻,感受不到活人之气,终于一无所获,遗憾而又沉重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无念在棺身周围布了一道结界,好不容易挪动了一下身子,转过身看向奚不问,他原本白皙清俊的面容现下布满黑灰和血渍,无念心软了一下,用手袖给他揩了揩,但他手袖也不干净,越抹越黑,到最后选择放弃:“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刚才你喊什么?”
奚不问见有结界护着,这才解开屏息咒,稍稍坐起身大口喘气:“刚刚我往北跑了两步,就发现几乎所有的走尸都朝我来了,我正逃命,忽然脚下土里又钻出一具攥住了我的脚腕,我往前一摔喊了一声,便掉进这棺材里了。”
“我一看这地方除了臭,躲躲还不错……”他由衷地夸赞一具棺材,“嚯,上好的桐木,能把我的男人味儿掩住,可惜就是棺盖碎了。”
无念懒得搭理他:“你想一辈子躺里面我不管,我反正是要下山的。”
他跳出棺材外,发现几乎所有的走尸都徘徊在他的结界之外,嘶吼着伺机进入。
他拧紧眉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些走尸太像是在针对奚不问一个人,这实在反常。
奚不问一只腿蹦跳着出了棺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只追我一个人。”
无念斜乜他一眼,问道:“你腿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被走尸抓了一下。”
奚不问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不过是被路边小野猫挠了一爪子,面上还笑嘻嘻的,无念蹙了蹙眉,俯下身强行将他的裤腿扒上去一看,小腿上蜿蜒着一道黑黢黢的恶诅痕,脚腕的破处还渗着黑色的血迹。
“就……可能是,还被咬了一口。”奚不问尴尬一笑,“问题不大。”
这东西他上辈子解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毕竟修习禁术,这些调皮的恶鬼不受控制给自己一下,也是常事。虽说不用禁术的话是麻烦了点,但如果用诡道之术,解除恶诅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
但无念认了真,看着那恶诅痕,很是忧虑,如果长久难以消除,便只能截肢以防止蔓延,他必须尽快带奚不问下山。
无念是个实干派,立时飞身腾空,将佛杵抛到空中,召出卍字笼,一时间荒野之地浮现千百个光华万丈的卍字印记将走尸困于正中,金光璀璨照亮天际更映得无念面目慈悲,法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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