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不问凝神细听,只闻一阵奇异的鸟鸣由远及近而来,风也随之更大,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直让人睁不开眼。这鸟鸣还不似普通的鸟叫,时而高亢尖锐犹如婴儿啼哭,时而低沉喑哑好似人间炼狱。奚不问忽然灵光一闪,大叫道:“捂住耳朵,别听!”
无念不明所以,挺奇怪地看着他。
“蛊雕的叫声能乱人心魄!”奚不问顾不上详细解释,用手将无念的耳朵一捂,两人跌跌撞撞一路滚到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里隐藏。
不多时,一只头上长角、形容如雕一般的巨鸟落在了榕树之上,它的喙大得吓人,似乎能一口吞噬一个婴儿。无念捂住耳朵屏着息,微微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是……蛊雕?!”
似乎听到人声,蛊雕发出一声尖啸,踏着树枝,展开巨翅扇出巨风。奚不问一下没趴住被吹出去几米落在矮坡上,无念匍匐过去,将奚不问连拽带拉拖到灌木边藏好,一手牢牢拽着他一手死死抠着灌木的根。
不知过了多久,这风终于停息,两人抖落头上的土,抬头看了看,只见这蛊雕盘在窝边无声无息,似是睡着了。无念手还没松,拽着奚不问,无声无息地往后退,一直退出去几里地,方才松了口气。
奚不问感觉手指有些僵,轻轻动了动,无念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牢牢攥着奚不问的手,指尖都有些失血泛白,他连忙松手装作去掸身上的土。奚不问见他掸了半天,肩上还粘着一根碧绿的草叶,抬手正要去捉,无念闪了闪身,自己伸手将叶子拂掉了。
奚不问瞧着无念的动作有些别扭,似乎是指尖隐痛,不禁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无念垂着眸子否认。
奚不问不信,饶是抢过他的手来看,只见指尖有些殷红的血迹,想是刚才抠到土里太狠破了皮。奚不问将细长的发带解下来给他包上,又随手找根顺眼的树枝将头发簪起来,倒真像个走街串巷的游走道士了。
无念看着指尖上暗红色的发带发愣,既觉得不该如此,又不好拂他的意。奚不问笑道:“指尖破了虽不是什么大伤,但俗话说十指连心,碰着伤口可不好受。”
“谢谢。”无念将手悄悄背到背后。
奚不问跑也跑累了,还饿着肚子,就地靠着树一屁股坐下丧气道:“运气真是背啊!冤我杀人就罢了,觉不让睡,连口饭都不让吃,竟还能遇上蛊雕。”
无念听了此话先是一愣,忽的以迅疾之势提起佛杵狠狠压到奚不问的脖颈之上,欺身逼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奚不问莫名其妙。
“你跟着我究竟有何意图?”
“自然是一同捉那鬼娘。”奚不问腾出一只手来发誓,“若真要说有什么旁的心思,无非是觉得无念你念经实在好听,想再多听几回罢了……”
眼瞅着又要歪楼,无念蹙眉打断道:“休要装傻充愣!头一回出门历练的道修,辨鬼娘,识蛊雕……与修行三十年的道修相比也不遑多让。”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奚不问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别人的求生欲:爱过,不约,保大,救你,写你的名!
奚不问的求生欲:我的最后一块干粮,没偷,没抢,糖烧饼,不是肉馅儿的!
第8章 绝户第七
奚不问脸色稍变,不过片刻,又嬉笑如常道:“和尚啊和尚,这就是你不懂了,虽说我是首出山门,但早些年到底是跟父亲和兄长出外混过的。鬼娘自是瞒不过我,就连那相柳肉我也食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好,鬼娘到底是基本功。但蛊雕乃是上古神兽,这世上仅存三五只,见过的道修不过几人。书卷上既有你识得也就罢了,偏还知道它的特性,声音如何,叫声有什么妨害,统统了如指掌。”无念将手上的佛杵紧了紧,“你别告诉我,这世上仅有的几只都被你们奚家人撞见了!”
奚不问笑容僵在脸上,那样子却比哭还难看,他敛起笑容静静看了无念一会,艰难开口道:“人不是我杀的,你还信吗?”
无念一怔手上松了松,也不知怎得,竟鬼使神差般地答了句:“信。”
“奚家就两个儿子,我做不了假,并没有诓骗你。人也不是我杀的,自始至终并无害人之心。既如此,我有什么经历还重要吗?”
无念盯着奚不问狭长的眸子,只见一片黝黑的深潭,里头有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却并无一丝不诚恳的态度。他心下不由得怪自己多事,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若他说他叫什么张三李四王五的,只要良善又有什么妨害,横竖他是佛修,他是道修,哪怕奚不问在道门中将天捅了个窟窿,也不关他佛修的事。他既算不上他的道友也不是他的亲人,为什么会生出在意执念之心呢?
奚不问见他臂力已然松了,伸出一根手指推那冷冰冰的佛杵,无辜道:“和尚哥哥,你这样压在我身上,还拿着这个,被人看见了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
“做什么?”无念脱口而出,刚问出口脑海里不知怎的想起锦绣阁那屋中莺莺燕燕之声,脸一下涨得通红,赶忙收回手将佛杵揣回腰间。
奚不问见他脖颈又红了,心里乐不可支嘴上还念叨:“做什么?自然是双修了,那佛修和道修在一起双修,要被吐沫星子淹死的!我可不想被我爹爹打烂屁股。哎?无念你怎么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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