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龄在挂今夜的第四根鱼饵,未曾注意他的神情,闻言点点头,把鱼钩甩出去的同时道了声:“好。”
谢龄坐回歇脚石上,这时候,谢风掠衣袖底下的拳头才松开。
天幕斗转星移,湖岸宵风幽冷。
垂钓一个时辰有余,谢龄估摸着差不多了,跟不远处的谢风掠打了声招呼,收起渔具拎起鱼篓,提步走向山顶。
谢风掠起身目送谢龄远去,久久伫立在原处。
道殿里,萧峋在正殿前坪。
自打他练剑以来,东南角的老树下便多加了一桌两椅。萧峋正盘腿坐在其中一张椅子里,怀中抱半个西瓜,用银勺挖着吃。
谢龄踏着星辉走进萧峋的视线,一身靛青衣衫,袖摆在风中不住起落。萧峋手上动作一顿,眼眸轻轻一眨,唇角勾起笑容,喊道:“师父。”
“你的鱼篓。”谢龄眉梢一抬,把手里的东西丢到萧峋身前去。
这鱼篓,萧峋给谢龄时空空如也,眼下大丰收,装得沉甸甸的。萧峋把西瓜和勺子往旁侧桌子上一放,俯身去看。
一、二、三……总共有六条鱼,大大超出萧峋的预期。萧峋看看鱼,又看看谢龄,眼眸一转,神情半严肃半玩笑道:“没想到我走之后,师父收获如此之丰。不会是我在那会儿霉着师父了,所以才半天上不来一条鱼吧?”
谢龄坐到树下另一把椅子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他琢磨了片刻“霉着某人”是什么意思,对萧峋道:“其中一半,是谢风掠钓来给你的。”
谢风掠钓来给他的?萧峋的表情微有变化,眼眸垂低又掀起,问谢龄:“风掠师弟来陪师父钓鱼了?”
“偶然遇见,生出兴致罢了。”谢龄回答。
偶然遇见?萧峋嗤之以鼻。
要有多少缘分,才能同雪声君这般的人物偶然遇见?他每一次同谢龄的“偶遇”,都是拿罗盘一路占算觅得的。
萧峋反复咀嚼谢龄说出的这四字,眼睛弯出一弧笑,道:“没想到师弟也会钓鱼,真是要多谢师弟了。”
他不再提谢风掠,将目光重新投向鱼篓,数着里面的鱼道:“师父,六条鱼,明日我把其中一条干烧,一条水煮,一条红烧……”
谢龄听着他这话,觉得有哪里不对,说:“这里的六条鱼,你打算一日吃完?”
萧峋往上仰了仰脑袋,对上谢龄的视线,认真地说:“师父,我们并非吃不完,而且,你要相信我烧鱼的手艺。”
这是在说食量和味道的问题吗?一日把六条鱼全吃完,我下半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鱼了。
谢龄绷着脸在心底吐槽,用不容置否的语气道:“留至少一半养在池中。”
孰料话音落地一刹,萧峋的神情竟变得有些委屈:“养它们做什么?观赏吗?”
“……你若想养来观赏,并非不可。”谢龄面无表情道。
萧峋又垂下头去看鱼,片刻后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拎起鱼篓朝前坪另一侧、养着几株水生植物的池子走去。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他还边走边道,“那就养几条到池中,过段时日再吃。”
谢龄看着这人的背影,手有些痒,想敲他一脑瓜崩。
这狼崽子时聪明时蠢的,幸亏对他要求不严格,期望也不高,否则头都要愁掉了。
萧峋将鱼哗啦啦倒进池中。
谢龄在心底长长一叹,把茶碗中余下的茶水饮尽,起身朝道殿深处走去。刚走出二三步,听得萧峋一唤:“师父。”
“嗯?”谢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萧峋从高墙的阴影里走到星辉之下,方才谢龄认为傻兮兮的神情已然不见,手垂在身侧,衣袖却被风掀起。
烈火般的颜色在星辰辉光里流转,拉出一道又一道明丽的弧度,如春花开谢。模样漂亮得宛若春日青山的少年慢吞吞说道:“鱼的事便这般处理,明日可否请师父替我换药?”
“可。”谢龄没做多想,应下此事。
“明日还想请师父指点指点剑法。”萧峋又说。
这是谢龄分内之事,他自是不会推辞,再应一声:“可。”
萧峋向谢龄靠近数步,弯眼一笑:“我还弄到了那几个最有竞争力的同修进行前两场比试时的留影,希望师父能和我一道观看。”
分析对手,是赛前的重要准备之一,第三轮比试将至,且是积分赛,这件事的确该提上日程。
“当然。”谢龄点头,心道你有必要这样“循序渐进”地提问吗,见得这人再度朝着他靠近,问道:“我把风掠师弟也叫道殿来一起看,可以吗?”
萧峋问得小心翼翼。
谢风掠每次来道殿,同谢龄说过几句话后,谢龄便会让他离开。这是谢龄社恐综合症犯了的缘故。
难道这崽子以为我不喜欢别人在道殿里久留?啧,算了,就这样认为着吧,挺符合雪声君的人设。谢龄不着痕迹打量萧峋一眼,丢了两个字给他:“随你。”
萧峋眼中笑意更甚:“那我通知风掠师弟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徒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39章
翌日, 谢龄如同往常一般早起、服药,慢慢吞吞散步到黑暗道中,开始锻体和练剑。
谢龄已练熟那套无名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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