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中暑。”安圆动了动脖子,避开沈行春的手心。
他刚刚在音响店门口站不住,绕到一旁的小路上,一路跑着回来,到家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只要沈行春回来,他想马上带他回去。
他抓着沈行春的手腕晃了晃,“哥,我们现在回村吧。”
“都下午了,明天回吧。”
“我不,我就现在回。”安圆嚷了一句,声音有点大,过路的人纷纷看向他们。
沈行春拧眉看他,最近安圆太不正常,但他又实在想不出是什么问题。
安圆也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低着头,但没松开沈行春的手腕,哑着嗓子说:“哥,我们就现在回去吧,我想,我想爷爷奶奶了。”
“现在快没车了。”沈行春说。
安圆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帆布包,“我都收拾好了,现在去车站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回去。”
沈行春隔着铁门缝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家里都收拾好了吗?电闸拉了吗?门窗都关好了吗?”
安圆着急的说:“电闸拉了,门窗关好了,院子里的衣服被子我都收拾过了,你的书,我的书,一本不落,都放在包里了……”
沈行春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没问什么,安圆想回去,他就带他回去,回去之后再问也不迟。
两人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因为周五,客车上的人已经很多,大多数是学生,座位差不多都已经满了。
“师傅,还有座吗?”沈行春一手拎着一包,站在台阶上往里看了眼。
司机抻着脑袋往后看了看,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那里面还有一个。”
“就一个座了吗?我们两个人。”
“俩人挤一挤坐吧,待会儿上来人只能坐地上了。”
沈行春没再说什么,上车之后把手里的包放在货架上,往旁边挪了挪,让安圆先往里走。
后面又上了几个人,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司机看着人差不多了,关好车门发动汽车,一打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车身一晃,安圆没站稳,往旁边倒去,沈行春连忙扶住他,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最后一排的座位还算宽敞,最后一个空位旁坐着的是个瘦一点的孩子。
安圆先坐了进去,旁边孩子的妈妈让孩子往她身边挪了挪,沈行春坐在中间,紧贴着安圆。
安圆看着汽车驶出车站才对着窗外暗暗松了口气。
但窗外噎人的热浪从开着的车窗翻滚进来,又很快堵住了他的喉咙跟胸口。
车里人很多,汗臭味混合着汽车座椅长时间不洗不换的刺鼻气味。
安圆只觉得鼻根被熏得发涨,他头一歪,靠在沈行春肩膀上,沈行春夏天的时候也容易出汗,但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
安圆微微动了动鼻子,趁着汽车路过坑洼的路面,车身晃动时发出的巨大摩擦声,鼻尖贴近沈行春的脖根处猛吸了口气,心里难受的感觉才算稍微好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他就这么一直靠在沈行春肩膀上,两人都很热,都不好受,但他们谁都没动。
汽车出了小镇,行驶在两边都是青青农田的公路上,车轮摩擦着地面,扬起飞扬的灰土,又顺着风吹进车内。
安圆鼻尖一痒,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沈行春捏了捏安圆垂在大腿上的手指,“是不是困了,困了就闭眼靠在我肩膀上睡会儿吧。”
安圆原本就闭着眼,又听话的闭紧了些,听着沈行春有节奏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看看沈行春下巴上的一点青茬。
沈行春已经开始长胡子了,早上会定时刮,有时候安圆好奇,就会帮他刮,他的技术不怎么好,总是刮破沈行春下巴,沈行春每次都是笑着说他两句,但只要他下次再说一句“哥我帮你刮胡子”,沈行春还是会把刮胡刀递给他。
安圆长时间睁眼又觉得眼酸,酸了之后就再闭上。
来回几次之后他真的困了,阖着眼皮沉沉睡了。
安圆梦里梦到了那年冬天,沈行春跟他围在火炉旁,跟他说,小圆儿长大了之后给春哥当媳妇儿吧。
梦的最后出现了刘山宝干枯骨瘦的脸,冰冷的坟墓,摇晃的绳结,还有一群人带着唾沫的谩骂讥讽。
男人喜欢男人,是变态,是疯子,会跟刘山宝一样,会死。
他不要春哥被人骂变态,他只想春哥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第30章 你想看什么片儿?
从那时开始,我试图从春哥身上转移视线,但我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不过是某个朝夕间爆发前的徒劳积累罢了,时间越长,越疯狂。
——安圆日记
“小圆儿,醒一醒了,”沈行春动了动肩膀,“我们快要到站了,要下车了。”
安圆听到沈行春叫他,悠悠睁开眼,半天没回过神来,梦里压抑的场景慢慢开始变得模糊,一点点散去。
沈行春的肩膀随着车身晃动,安圆的头不小心从他肩膀上滑了一下,他直接挺起腰,看向窗外。
竟然已经天黑了,路边是一团团不断后退的杨树黑影。
“哥,我睡了这么久,你肩膀酸不酸?”安圆问沈行春,眼睛还看着窗外。
客车里的人已经下去了大半,坐在他们旁边的女人跟孩子也早已经下了车,刚刚安圆一直在睡觉,沈行春一直没动,快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肩膀的确有点酸,他往旁边的空位上挪了挪,举起胳膊甩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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