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春天很短,冬天的雪进了四月才开始化,但春天还是会来。
他们已经脱了厚厚的棉服,帽子也摘了,安圆的头发长出了一点,沈行春带他又剪回了之前的发型,现在他额前的头发软软的贴在皮肤上。
安圆用指尖一下下碰着沈行春手指上的茧,轻轻的摩挲着。
沈行春带着安圆走在两边都是白桦林的土路上,朝着车站的方向。
安圆远远看向一侧,白桦林里还是一片白,不过已经不是雪的颜色,是白色的树干,白桦树枝头最先长出了朝气的嫩芽,南风吹动,吹出阵阵不惹人的轻轻味道。
刚刚化了雪的路面湿漉漉,带着浓浓的土腥味,两人走了一路,脚底都沾了泥。
安圆走累了,扯了扯沈行春的手腕。
沈行春会意停下脚,“累了?歇一会儿吧。”
安圆找了一处干燥的路面跺了跺鞋底的泥,说:“我站一会儿就行。”
“天还早,要不要去树林里坐一会儿?”沈行春指了指路边的白桦林。
“好啊。”安圆以前还没见过白桦林,那是白色的树干,特别好看的白色。
沈行春拉着安圆,下了一个小小的斜坡,往林子里走了几步,两人找了一处干燥的草地,沈行春脱了自己的外套垫在草坪上。
两人肩膀并着肩膀坐了下来,后背靠在白桦树干上。
安圆安静的仰头看着灰白的树干,白桦树是落叶乔木,树干很高,直直的挺立着,朝着头顶远远的,蓝蓝的天。
树顶是声声朝天的清脆鸟鸣,一声声叫着春天。
安圆一直仰着头,脖子酸了之后直接歪头靠在沈行春肩膀上,缓缓开口:“哥哥,寒冬真的过了。”
第24章 哥,我喉结好看吗(1997年)
1997年,夏风里我的声音嘶哑,心脏像是挂在风筝上。
——安圆日记
“小圆儿,你慢点走,等等我。”沈行春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包子,声音闷闷的,看着打开又自动阖上的门,拎起椅子上的书包追了出去。
安圆扯着肩膀上的书包肩带快步走在前,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沈行春追上安圆,拉住了他的手腕,“我没笑话你,一晚上了,还不跟我说话啊?变声期就是这样,声音嘶哑,不好听,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来,别绷着脸了,给哥笑一个。”
安圆假装听不见,出了大院门,拐弯进了大街,小步走在路边。
他紧紧抿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他昨晚说,再也不跟沈行春说话了。
他现在十四岁半了,正处变声期,声音嘶哑难听,像是鸭子。
他不跟沈行春说话的起因是,昨晚睡觉前跟沈行春抱怨自己调换座位之后的新同桌,他还没说完,沈行春莫名开始哈哈大笑。
安圆问他笑什么,沈行春没说话,只是在他脖子前面摸了一下,那是他开始长喉结的地方,现在已经凸起了一点小小的弧度。
安圆知道沈行春在笑他的声音,他立马闭了嘴,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行春。
之后无论沈行春怎么逗他或是道歉,安圆只说了一句“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然后就真的不跟沈行春说话了,跟他冷战了一晚上。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也没理他,奶奶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啊的应两声。
沈行春边走边用肩膀撞他:“小人儿这么记仇啊,还跟我生气呢?”
无论沈行春说什么,安圆说什么都不愿意开口,沈行春直接抬起胳膊揽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气性这么大?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跟哥说话了?”
安圆别过脸看向远处,被沈行春带着往前走。
正值盛夏,早晨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远处的工厂烟囱跟老旧的红瓦房在热浪后扭曲着,路面斑驳树影都带着热意。
安圆现在初一下学期,他的初中跟沈行春的高中离得更近了,马路对面走几步就是沈行春的学校。
到了初中校门口,沈行春拉住他不让他进校门,“要一天都见不到了,确定还不跟我说话吗?”
安圆这才掀了掀眼皮,指甲还抠着书包带长出来的一截,仰头看着依旧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沈行春。
已经一年半了,他虽然每天都喝牛奶,但还是比沈行春矮了很多,虽然他也在长,但他哥长得更快,他哥现在已经一米八了。
安圆看着沈行春比之前宽了很多的肩膀,夏天薄薄的布料贴着他的身体,胳膊上的肌肉已经是力量感。
安圆视线下移,看着沈行春前颈向下弯曲着滚落的汗珠,滑过他夏天里又黑了一点的脖子上,还有已经十分明显的喉结。
夏天的风吹过脸颊,安圆看着沈行春的喉结,也冲沈行春扬起脖子,他动了动舌根,想要尽量压住嗓子里的沙哑,但沙哑的声音在夏风里格外明显,他的声音依旧不怎么好听。
“哥,我的喉结好看吗?”
沈行春弯腰,他的视线里,安圆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不少,两侧脸颊变得稍微有了些棱角。
他看着安圆在自己面前,毫不保留的,弯起白细又脆弱的弧度。
小人儿现在长大了。
沈行春抬起手在他脖子上那点不明显的凸起上摸了摸,说:“好看,小小的,是圆的,跟你很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