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圆又赶忙走到李秀珍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进了火车站。
快过年了,火车站大厅里有不少人,只有一个检票口,穿着军绿色大衣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着检票的时间,墙上的巨幅挂钟整点时分会自动播报一遍时间。
安圆扶着李秀珍穿过脚步匆匆的人群,找了一个火车站里小卖部旁边空位,李秀珍坐在椅子上。
安圆站在李秀珍身侧,又小声问了一遍:“表姑,你脚怎么样?疼不疼?”
李秀珍动了动脚,还是疼的厉害,嘴里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弯着腰揉自己的脚。
安圆不知道能做什么,低着头站在李秀珍座位一侧,手指抠着书包肩带上的绳子。
李秀珍揉了一会直起腰,挎着肩膀上的手提包站了起来,安圆想跟着她一起走,李秀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在这坐着吧,我去用公用电话给你表姑父打个电话。”
安圆“哎”了一声,李秀珍进了旁边的小卖部,门一关,整个人被挡风布帘一遮,看不见人影了。
安圆坐在了刚刚李秀珍坐的座位上,摘了书包抱在自己胸前,趴在了书包上。
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旁边坐着一家三口,爸爸正在安抚哭泣的孩子。
安圆鼻根一酸,想到了安国庆,如果爸爸没出事,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回家了,或许路过哈尔滨的时候,爸爸还会带他去看冰雕。
安圆酸着鼻根想了会儿爸爸,肚子咕噜一声叫,又突然想起了沈爷爷沈奶奶,还有沈行春。
之前二十多天的生活,他的作息习惯已经变的跟沈爷爷一家一样,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跟沈行春在吃晚饭。
沈行春还是会把他不爱吃的东西夹走自己吃掉,他已经摸索出了他爱吃的跟不爱吃的东西,虽然他从没跟沈行春说过。
李秀珍还在小卖部没出来,安圆抬头看了一眼,这次他看清了李秀珍的侧脸,拿着电话筒,脸上的表情很低沉,他猜可能是因为表姑的脚还在疼。
小卖部里的李秀珍捏着电话线,听着那边男人的怒吼声。
“我们家什么条件,厂里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我们的房子都是厂宿舍,儿子已经五年级了,马上就要上初中上高中,还有大学,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再养一个,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当初让你别去接别去接,现在你想甩也甩不掉了……”
“安国庆毕竟也是我表哥……”
“他自己杀了人,让我们帮他养儿子?还不知道判几年呢,他信里说是防卫过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男人说完,一个孩子的哭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秀珍听到儿子的哭声,立刻柔声安抚,“妈妈马上就回去了,别哭啊,乖……”
……
李秀珍打完电话出来的时候安圆还趴在书包上发呆,他听到身侧的高跟鞋声猛地抬起头,拎着书包站了起来,“表姑你打完电话了,你坐。”
安圆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李秀珍直接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安圆看出了她脸上的压抑跟犹豫,但没开口问她怎么了。
李秀珍想了想之后才开口:“安圆,你在沈家,他们对你好吗?”
安圆想都没想就点点头,“好,他们对我很好。”
“那你还记得沈爷爷家的地址吗?”
安圆从书包里拿出沈行春写给他的地址跟电话,把纸条拿给李秀珍看,“哥哥给我写了地址,说我可以给爸爸写信,也可以给他写信。”
李秀珍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又回头看了看检票口,没再问什么,闭了眼靠在椅背上。
“表姑,我们票买了吗?”
李秀珍还闭着眼,没说话。
安圆看她不说话了,自己重新坐在椅子上,又趴在了书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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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圆没想到会睡着,他醒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他一侧身,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李秀珍不在。
安圆心脏重重一跳,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已经过了九点。
李秀珍说过晚上去北京的火车是八点的,他站起来在火车站里找了一圈,全部都是他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就连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换了人。
安圆背着书包跑到检票口,“叔叔您好,我想问一下去北京的火车开走了吗?”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走了,八点十分准时发车的。”
安圆手指用力捏着书包带,低着头看着检票口的栏杆。
工作人员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家属呢?”
安圆抬头,透过漆黑的玻璃窗看向窗外,听到一阵火车经过时的轰隆声,小声说:“我现在没家属……”
轰隆声有点大,工作人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又问了一遍,“小朋友,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安圆从包里掏出沈行春写给他的地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纸上的黑色墨水很快模糊成几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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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又起了风,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雪,爷爷跟奶奶今晚上在外出诊,走之前说晚上直接住下。
家里只有沈行春自己,他过了九点就躺下了,睁着眼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想着此刻安圆应该在火车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安圆跟着表姑走了之后,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太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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