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我开涮,”陈维刚脱稿演讲完,又想起另一事:“这件案子性质恶劣,市局打算成了一个扫黑除恶专项小组,专门针对地下赌庄和违法放贷情况,你作为专项小组组长。任命文件过几天会下来,你下午有空,去找陶局聊聊,落实行动,马上就得布置下去。”
“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结束了,可等陈维刚喝完一壶茶,闻衍的屁股就跟长了钉子似的,纹丝不动。
陈维刚:“怎么,还不走?想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
“陈队,”闻衍说:“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
陈维刚看着闻衍的模样,心狠跳了一下,他放下茶杯,说:“你问。”
闻衍:“你跟梁俊生认识?”
陈维刚眼睑在肌肉带动下不可控地跳了跳,他没问闻衍在哪儿听说的这些,只回答:“认识,高中同学,校庆的时候见过几面。”
“熟吗?”
“还行,”陈维刚不动声色地扯了嘴皮子,开玩笑似的,“怎么,你是想买房了让我给你推荐打个折?”
闻衍的屁股终于松动,他站起腿伸了个懒腰,说:“唉,我口袋里这三瓜俩枣买不起他们家的豪宅,还是留着钱娶老婆要紧。”
闻衍离开办公室,替陈维刚关好门,他捏着手里的钥匙,脑子里全是陈维刚抽屉里的东西。
闻衍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份被打开的卷宗,从卷宗的纸张和手写状态看,应该有些年头了。档案盒上写了一行字,闻衍仔细想了想,好像有什么‘百货公司倒塌调查’等字样。
闻衍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位置,他心绪沉重,不动声色地看了圈周围,所有人都在干自己的事。于是,闻衍打开电脑,输入关键字,可没跳出来什么有效内容——都被屏蔽了。
还没好全乎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狂欢。闻衍深吸一口气,摊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他上锁的办公桌抽屉里也藏着一份卷宗。
是关于闻裕民死亡当天的火灾事故。
当年的办案侦破手段不发达,消防警在楼层里找到十多瓶装满气体的煤气罐,这案子最后被定性为意外。
闻衍不信这是意外,他陆续收集疑点,一直在暗中调查。
直到穆临之那天晚上说——
“我看见了……”
他看见闻裕民被人从十二楼扔下去!
闻衍猛地从位置上蹿起,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你去哪儿啊?”徐舟吾问。
“有事!”
闻衍到医院的时候,穆临之刚换上药,依旧病恹恹的模样,非常惹人怜香惜玉。闻衍火枪大炮似的劲头在对上穆临之眼睛的那一刻,瞬间熄了火。
“靠!”
闻衍在心里想,欠着他一条命,还真不好作威作福。
穆临之有些意外,“闻警官,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惦记着你的伤,”闻衍找了个日照充足的地方坐下,又挑三拣四地在果盘里拣了个苹果,‘咔嚓’一口,说:“我寝食难安。”
“是吗?”穆临之说:“我没看出来。”
闻衍:“唉,你是我救命恩人啊,看不看得出来我都得把你放心上了。”
穆临之受宠若惊,“你不用这么客气。”
“不客气不行,”闻衍继续啃着苹果,也不看穆临之,漫不经心又不失真诚地说:“我们俩什么关系啊?认识一天你就给我当炸弹?”
穆临之:“我对你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可不能让我欠你这么大个人情。”
穆临之动了动腰,想坐起来,可却是有些困难。他叹了声气,说:“我高兴,不用你还的。”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闻衍扔了果核,起身就要走。
穆临之急了,“哥……”
这声哥无奈又服软。
闻衍在病房门口站了半晌,笔直的脊背最终缓软下来,他转过身,倏然笑了一下,“哟,谁是你哥啊,你谁啊?”
穆临之这才看出来自己又被闻衍戏弄了。
他松了一口气,又叫了声:“哥。”
“嗯,”闻衍自然而然地应了,又重新坐回到穆临之的病床前。
他们好像一脚跨过了丘壑难平的漫长岁月,谁也没有主动去揭开裹着纱布的伤口。
慢慢来吧,穆临之想。
闻衍又挑了个苹果,这回,他找了把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了起来。削完皮,闻衍把苹果递给穆临之。
“……”穆临之:“我最近只能喝粥,吃不了这些。”
“不早说。”
然后,闻衍又坦然处之地咬起了他的第二个苹果。
屋外寒风瑟瑟,屋里开着空调,暖得像初春的天气,穆临之看着闻衍,突然问:“梁少风怎么样了?”
闻衍顿了顿,“死了。变形金刚被炸弹炸一下也得缺胳膊少腿,何况肉体凡胎——死状惨烈。”
“哦,那……”穆临之斟酌片刻,问:“梁俊生呢?”
闻衍:“听说昏过去了,他那些私人医生不管用,被紧急送去医院。后来怎么样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太忙。”
穆临之说:“忙着查幕后推手吗?”
闻衍咬苹果的姿势一卡,似笑非笑地说:“想套我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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