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晚回头望了过去,杜之年一手搭在车窗上,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郁鸣谷,但我只是个医生,只会救死扶伤。”
“不要对我期待太高。”他顿了顿,“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可人心就那么一点大,如果每一个都去同情,等感情挥霍完了,你还能留给自己什么?”
还能留给自己什么?沈归晚回答不上来。
杜之年笑着,又继续说:“沈归晚,你没办法帮所有人逃脱苦海,不如对自己好点。”
杜之年觉得沈归晚可怜,又觉得他可笑。
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想着同情路星,还为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和自己生气。
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劝他。
“像你这样的人,自私点没有坏处。”
沈归晚站在冷风里,发丝被风胡乱地吹散,贴在他的脸颊上。
杜之年看他在寒风里摇摇欲坠,正要开口劝他回家,就看见沈归晚嘴唇动了动。
沈归晚张开苍白的嘴唇,平淡道:“你也一样。”
你也不要对我期待太高。
杜之年愣住了。
他一向精明的脑袋没能反应过来沈归晚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时,沈归晚已经不见了。
杜之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仰头靠在椅背上。
他回想沈归晚的话,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和沈归晚同床共枕了那么长时间,他却到今天才第一次触碰到了真正的沈归晚。
知人知面不知心,情人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不像话。
24
第24章 习惯
沈归晚站在沈家别墅门前,手指摸上冰冷的指纹锁。
指纹锁的边缘挂着几根断裂的蛛丝,寒风吹过,蛛丝在半空中飘荡着,又断成了两节。
沈归晚抹掉上面的灰尘和蛛丝,按下了指纹。
他推开大门,一股寒冷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身后的光照亮了漂浮在半空的细小尘埃,空气浑浊得令人喘不上气。
沈归晚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鼻子习惯了这股怪异的味道,才踏进了这栋阴冷的别墅。
别墅许久不曾打扫过,又将近十天没有住人,家具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不曾被阳光眷顾的房子变得更加阴暗。
沈归晚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寒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将满屋难闻的潮气吹散。
沈禄还有一周才会回来,沈归晚开了窗户之后就上了楼。
他的腰和大腿还酸痛着,又通宵了一晚,二十几级台阶都走得缓慢,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打扫客厅的卫生。
沈归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管床上是不是同样落满了灰尘,直接仰头倒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灰尘和浮毛随着沈归晚倒下的动作被吹起,又从空中飘落,钻进沈归晚的鼻腔。
沈归晚趴在床上打了两个喷嚏,摸着被子上细小的颗粒物,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冷风拂过脸庞,他盯着窗外浑浊泛白的天空放空了一会,才走回床边,捏起被子的两个角使劲地抖了几下。
被子卷起的风吹落了床上的浮尘,沈归晚眼前的一切被尘埃模糊,但很快又变得清晰。
他将被子重新铺到床上,脱掉衣服钻了进去。
冰冷的床单贴上后背的那一刻,沈归晚躲在被子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用力地抱紧被子,体温却没能将它捂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沈归晚许久不曾体会过这样的寒冷,在被子里哆嗦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起身关掉了窗户。
没有寒风的侵袭,房间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一点,沈归晚枕着毫无温度的枕头,望着堆在椅子上的衣服发起了呆。
衬衣和长裤是他去见杜之年时穿的那身,外套还是杜之年的风衣,至于杜之年给他买的那些,被留在杜之年的衣柜里。
那些新衣服,沈归晚只穿过一次,那温热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但他不知道自己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穿。
或许没有了。
杜之年的家很温暖,有足够安静的空间,也有沈归晚最喜欢的落日。
他可以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书,当寒夜降临时,还靠在杜之年温热的怀抱里入睡。
杜之年创造的环境太过舒适,舒适到沈归晚只在他的身边待了一周,就忘记了自己真正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沈归晚将头埋进了被子,视野变得漆黑,脑袋里却没有一点睡意。
他打开床头柜,趴在床头看着静静躺在抽屉里的照片。
相框里夹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正中央坐着一个女人。
她笑得温婉,染着笑意的眼睛和嘴角却被玻璃划破,灿烂的笑容也变得凄厉。
沈归晚轻轻抚摸着相框粗糙的边缘,想起了杜之年的“忠告”——
“像你这样的人,自私点没有坏处。”
杜之年会这样规劝自己,无非是看到他现在苟延残喘的样子,心生怜悯罢了。
可杜之年不知道他曾经也是自私的人,自私到不顾母亲的死活。
在母亲离世前的整整二十年,沈归晚一直自私地活着。
他不听不看,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
直到生命最重要的那个人离他而去,沈归晚才被沈禄从自己的堡垒里拽出,关进了曾进逼疯母亲的牢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