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猛地捂住眼睛,似乎这样刘梦看不见脑子里的画面。
胡祺语气柔和:“醒来后看到了什么?”
他问,漆黑的眼睛犹如夜色下的深海,平静又浩瀚。
白小虎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坏人在打渺渺……都是、都是血……”
“哪里来的血?”
“渺渺身上的血……坏人用小刀……小刀……割……”
“坏人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用小刀割渺渺?”
“啊——!”白小虎猛地后退,左脚绊住右脚跌倒在地。
胡祺坐在原地,盯着白小虎的眼睛:“害死渺渺的坏人还没找到,你能告诉叔叔,坏人长什么样吗?”
白小虎浑哇哇哇身剧烈地颤抖,他一直一直往后退,眼瞳扩张,慌张地看向地面又望向墙壁。
“走开!你走开!”
鲜红的血正在蔓延,忽然化作无数条猩红色的蛇嘶叫着向他扑来,每一条蛇的蛇脸都不断地变幻着,一会儿是男人的狞笑一会儿是渺渺充满痛苦的神情。
“小虎救我……救我……”
“叔叔不骗你,你的朋友是妖怪是妖怪!”
“小虎你为什么不救我……”
“哈哈哈哈,叔叔说了吧,这是妖怪,这是妖怪!叔叔帮你杀了妖怪,你开不开心?”
“啊啊啊!”白小虎崩溃地大叫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杀渺渺!”
男人的嘴巴先后裂开,露出两颗滴着口涎毒牙:“胆小鬼,你就看着我折磨渺渺,什么也没做,胆小鬼哈哈哈哈,你是胆小鬼!!”
“我是胆小鬼……渺渺……我是胆小鬼……”白小虎喃喃,乌黑的眼神一片空洞,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处去崩塌的临界点。
胡祺眉头微皱,上前抱住白小虎,白小虎因为他的突然靠近在此尖叫挣扎,连嗓子都哭哑了。
“坏人捉住了,小虎,坏人被捉住了。”
胡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白小虎神色迟滞地停下来,怔怔地看着胡祺:“坏人……捉到了?”
“对,坏人捉到了。”胡祺用一种非常具有说服力的坚定语气斩钉截铁道,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你看,这是坏人被捉时候的照片。”
胡祺把几张山庄主要负责人被捕时的照片一一展示给白小虎,里面混着一些暂时被锁定是那晚虐.杀渺渺凶手的照片,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小虎的神色。
“这个是山庄的经理,负责接待顾客。这三个人都是驯兽师……”
照片一张张过去,白小虎的眼珠忽然动了动,胡祺立即捕捉到,问:“你见过这个人?”
白小虎迟疑地点点头:“他给我送吃的。”
胡祺有点失望,继续问:“你再看看,里面还有你见过的吗?”
白小虎一张张地看着,脑子里关于山庄里的记忆照明又模糊。
鲜明的是他总是想起那一地的血液,渺渺悲惨的哭喊,以及男人兴奋的喘息。
模糊的是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到底对渺渺做了什么。他知道对方手里有刀,知道渺渺流了很多血。但或许是渺渺被折磨时的样子太过痛苦与可怕,最关键的画面,都被蒙上了一层纱。
胡祺见白小虎用手按着头,心里叹了一口气。
杀害渺渺的凶手并没有出现在山庄的客户名单上,山庄负责人对比也不甚清楚,对方第一次来,身份也是虚构的。
因为山庄必须是熟客介绍才能进来,他们刚找到引荐之人,对方已经因为公司破产跳楼自杀,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他受渺渺家人的委托,从白小虎身上入手,找到那个虐.杀渺渺的凶手。但是他一开始就没抱有太多希望,因为有过这种经历的小孩,没有陷入自闭与人格自毁已经很少见了。
他来之前有打听过,这小孩除了和程家那小子在一起的时候会说些话笑一笑,独处时就对着窗外发呆。佣人进来时,那点开门的声响也会让他吓得浑身一抖。夜里从梦中惊醒后,就整夜无法入眠。
一同经历被害的受害人如果独自存活下来,很容易产生自厌情绪。
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就我活了下来?
胡祺可以从白小虎眼里看出他对自己的厌恶和仇恨,再问下去只会让他崩溃,他不希望这个孩子今后活在阴影里。
“来,看着叔叔。”
胡祺收起照片,他的眼睛忽的幽深,仿佛宇宙深处的星辰漩涡。
白小虎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直愣愣地盯着胡祺。
或许是一种直觉,胡祺在接下来封闭之时,在他的潜意识里埋下一个触发点。
“你要忘了渺渺吗?”
眼泪从男孩脸上滑落:“渺渺……”
“等你愿意想起时,等你足够强大后,你就会再见到他。”
………
大梦一场,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盹了个午觉。
吉光片羽拼凑成一卷长长的胶片,一幕幕回放,白小虎隔着河流,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只是当他从深深的潜意识里涉水而出时,早已泪流满面。
“擦一擦。”
面前一张纸巾,白小虎摸了摸脸颊,眼里还带着迷茫,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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