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青子沉默片刻,忽的笑了起来:“好好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护着温离了,可是霜堂主啊,倘若我把你做的好事告诉温离,你猜,他是否会如你一般心软,想留你性命?”
霜明雪脸上露出一丝叵测笑容:“他连发疯的时候都舍不得杀我,现在神智俱全,俞长老以为他能下得去手?倒是你,旁人不知你的底细,我却是一清二楚。”
俞青子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我有什么底细?”
霜明雪道:“世间之事,行必有迹,岂是小心二字可匿?俞长老若肯按我计划行事,我自会给你交代,否则……恕晚辈无礼,”他下颌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俾睨之色:“想同我鱼死网破,你还不够斤两。”
一语说罢,转身便走。俞青子气得额头青筋乱跳,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不及自己孙儿大的年轻人面前荡然无存:“竖子可恶!给你三分好脸色,你倒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这不见天日的魔教地宫,已无往日的宁静。石砖铁壁剑痕满布,珠玉金笼碎如齑粉。温离坐在一张残缺不全的美人榻上,沉着一张脸望向丢在地上的剑。过去几日,他每每运功,便有一股不受控制的狂气在丹田涌动,即便勉强压下,但卷土重来之时,都会比先前猛烈三分。至如今,已是到连试都不敢再试的地步。
他张狂一世,算到今日才明白胜天易,胜己难的道理。
霜明雪像是没注意到他眼底的阴翳之色,端着东西走到他身边。
温离看着他素白的侧脸,声音嘶哑道:“你来做什么?”
霜明雪自顾将东西摆到他面前:“来照顾教主。”
温离顺风顺水惯了,从不知被人同情原是这个滋味,若非这人是霜明雪,只怕早已发作起来。眼下虽压着躁意,但语气也算不得平和:“不怕我杀了你?”
霜明雪捧了一杯清茶送到他面前,答非所问道:“教主几日不曾进饮,先喝点水吧。”他天生是不喜形于色的性子,但这份从容平静之于眼前情况,莫名显出一丝温情来。
温离从前见过他温柔待人的一面,只是这份温柔真摆在眼前,他却高兴不起来。两厢对峙片刻,到底说不出什么狠话,见他脖颈上伤痕尤在,低声问:“伤口还疼么?”
霜明雪摇摇头:“教主剑收的快,只是皮外伤。”
他头发上沾着一片暗雪似的飞灰,温离伸手一捻,揉出一团余烬,像是才烧过的纸钱。霜明雪道:“来之前我去同老师道了别。”
那日密室的事乃是意外,之后又是乱象迭起,区区几条人命,自然无暇拿来分说。但温离知道,毕方于霜明雪有授业之实,别人不在意,他却不会忘。默了半晌,沉声道:“别再来了,现下我今非昔比,或许会控制不住自己。”
霜明雪墨画般的眉眼下,隐隐带着几分看不破的深邃,他缓声道:“教主不会。”
与将开刃残卷捧到他面前时一致无二的笃定。温离对他对望片刻,心中邪火无以复加,思绪一晃郊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神魂好似回到幻境里。
他猛然握住霜明雪的手腕,将人拉了过去。霜明雪不及防备,撞翻了一地碗碟,落到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时隔多日的亲热较之以往更加激烈。温离气血两旺,连亲吻也带着交·媾时的暴虐掠夺之感。霜明雪于此道向来不是他的对手,一步未防,处处落败。只是他如今已无从前一经淫·辱便死命相抗的心性。被人攻城略地逃无可逃,便也将眼睛闭起来。
殊料温离迫人之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般对着他亲咬了一阵,便又止住了。他额头渗着热汗,搂着人的手也如铁钳一般,分明是个强忍之态:“抱歉,刚才心神一乱,没控制住。”
霜明雪道:“教主若为了这种事同我道歉,只怕三天三夜也道不完。”
温离一怔松手,霜明雪扶着对方肩膀慢慢坐起来。后者抬脚一扫,将那堆碎了的碗碟壶盏横扫到一旁,而后看着他坐到美人榻上,才将目光收回去。兀自平复了一会儿,温离开口道:“我就是这个喜怒无常的脾气,改不了,若就此死了,当称了你的意,你该高兴才是。”
霜明雪嘴唇上一片湿红,声音却不起波澜:“从你伙同岳千山把我骗过来那天起,我就不知道高兴是什么滋味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谈及那时的事,眼神虽不算平静,但语气已有了一丝认命之感。温离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握着他的手,半晌:“……还恨我么?”
霜明雪道:“恨。”
他答得干脆,恨之一字剖心而出,咬碎了砸在他面前。温离心中既酸且痛,可这说不得的煎熬里,却又生出一丝异样欣喜来——这是霜明雪头一回给予他坦诚的情绪,自己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一缕真心,便也藏在这坦诚后面。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恨?”
霜明雪神色麻木:“我不知道。我父亲说过,仇恨是件消磨人心的事情,一旦沾上,世间再多好处都看不进眼里了。从前是岳千山,他死后是你,恨你们的确让我觉得很累,但要是不恨,我的人生好像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说着埋怨的话,温离痛也能忍,可这番茫然无助落入耳中,一时便如万蚁噬心,疼的几不可抑。因无法控制饮魄剑而生的丧气,已被新的情绪取代,他脱口道:“你还有我,从前你失去的,日后我都会一一替你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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