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明雪轻轻一碰那柄折扇,冷淡道:“天理昭昭,万事绕不开公道二字,岳盟主既已认下这笔血债,今日我便替叶流云向你讨回这个公道。”
他周身杀意渐起,如密网一般悄无声息笼罩下来,方至此时,岳千山才觉出周身麻痹无力,莫说提剑御敌,就是动一动手指头也不能够:“你对我下毒了?究竟是何时?”
霜明雪从他手中抽回那张藏剑地图,以衣袖在边角擦了擦。
岳千山满脸难以置信:“你自幼纯善,从不会撒谎,更不屑诡计阴谋,如今竟学人用毒?”
霜明雪道:“江湖险恶,用不了剑,总得学些旁的傍身手段。”
岳千山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只是诸事在心,始终无法坦然面对,竭力去抓他的衣袖,嘶声道:“我欠师兄一条命,你想要只管拿去,只是这藏剑地图万不能让魔教拿到,否则天下危矣!”说到此处,忍不住老泪纵横:“对不住你们的是我,但苍生无辜……”一语未了,他猛然朝霜明雪出手,动作狠辣,乃是置之死地一击。
霜明雪早有提防,连连后退,躲开他的杀招,再看向岳千山时,眼中多了一丝嘲讽:“岳盟主总喜欢使这些小手段。”
岳千山强行运功,经脉肺腑俱伤,他嘴角流下鲜血,黯然道:“我并非贪生怕死,不过是见你心魔已生,身边又无人教导,不免会行差踏错,今日你随我葬身此处,也好过日后为祸武林,被世人唾弃。”
霜明雪目光深如渊海,将地图收入袖中,道:“岳盟主放心,我虽不敢自诩侠义,但儿时所受教导,一日不曾忘怀,若我有襄助魔教之心,又怎会将藏剑地图送给你们?”
藏剑地图出现之日的种种赫然在脑海中浮现,岳千山思绪一片混乱:“是你?对了,当日翻找师兄住处,的确没找到饮魄剑与藏剑地图,你既没死,自然是你拿走的,可你为何如此?”
霜明雪一展折扇,缓声道:“我自有我的用意。先前岳盟主说,若为侠义,死又何妨,这话不错,我这条命确不足惜,可大事未竟,还不能就死,为愿得偿,辱我忍得,诡计我也用得,日后自有向天地双亲交代的一天,不劳岳盟主费心!”话音落地,他骤然出手,但见寒光一闪,岳千山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鲜血涌出,淋在扇面之上,紧闭的鸢尾吸尽血色,缓缓开了一片。
霜明雪将烛台丢到布帘子上,灯油流了满地,熊熊烈焰不一刻便烧了起来。他隔着火光对岳千山道:“你欠我叶家两条命,一场大火,如今两清。”
第4章 噩梦 合欢宗宝贝无数,熬过今晚,还有明晚等你。
守卫弟子被火光引来,霜明雪听得脚步声渐近,起身从窗口翻出。守卫弟子只看到一道白练似的身影掠过,不一刻便跑远了。
此时房中火势渐大,隐隐可见岳千山横在其中,脖颈处一道骇人血痕,已气绝多时。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呼喊——
“着火了!”
“有刺客!”
岳千山大弟子司徒南闻声而来,一面派人救火,一面打着手势,示意剩下的人随他追敌。这小贼行事虽然吊诡,但身法武力似有不济,司徒南几奔几纵,不多时便在悬瀑前追上了他。
就见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惊鸿一瞥,司徒南便觉十分眼熟,再一细看,陡然惊道:“霜明雪?”眼看他欲跳涧遁走,司徒南无暇多想,反手抽出一支黑羽重箭,不及搭弓,竟以臂力飞掷过去。
霜明雪听见风声破空而来,却是躲闪不过,后心一阵剧烈痛楚,低头看去,一支血箭透胸穿出。司徒南一击得手,立刻紧追上前,霜明雪不再犹豫,咬牙跳进水涧之中。
悬瀑水流汹涌,转眼便没了他的踪影,司徒南暗骂一声,道:“他中了箭,逃不远,顺着水流方向给我追!”
时近九月,山风微凉,水底更是寒意彻骨,霜明雪身受重伤,被水流冲到一处洼地,好容易爬上岸,已连站都站不稳。
还待分辨身在何处,就听见一声惊呼:“小哥哥。”
循声望去,居然是先前被他抛下的异族少年。桑雩见他面色惨白如纸,手上脸上尽是石砾刮碰的痕迹,最凶险的当属胸口那一箭,箭身大半已折断,唯见一枚寒意森森的铁矢透出来,不知先前流了多少血,在水里泡了这许久,衣襟自下摆还是淡淡的粉色。
桑雩几步上前,将他扶住,焦急道:“你怎么伤成这样,谁干的?”
霜明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但追兵已至,不容多想,他失血太多,一开口牙根不住打颤:“有人在追我,你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桑雩不再多言,扶着他往自己住处去,霜明雪见他七拐八绕,最后走到一座独立院落,清幽雅致,很是安静。想他一人一马前来,居然得到如此照顾,不由有些惊诧。
桑雩不知他心中所想,扶着人坐下,便心急火燎地去找伤药。霜明雪拉住他,抬手熄灭灯盏,示意他别发出动静。
不一刻,果然有人来敲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神情,但霜明雪觉出他在紧张,拉过他的手写道:“莫慌。”
不知为何,那根冰冷微颤的手指在掌中一划,桑雩没由来定下心来,他让人躲进衣柜中,扯散头发,装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去开门,
霜明雪蜷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身体疲惫至极,似乎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然而门外仍断断续续传来说话声,他自虐般咬住手臂,不让自己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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