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宁停下了。
露台的栏杆外不知何时已经笼上了一层几不可见的黑色火焰,薄得近乎透明,却足够伪装出幻象让他们不被外面的人发现。
周睽想的比他要周全太多,根本都不需要他来担心,反而是他自己……
“我不放心,来看看你。”周睽温和道,他顿了顿,“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气氛了。”
“我,你……”澹宁有些哽咽,他别过头,“你做这些干什么?”
“刚才派人过去喊你,就看出来你状态不对,”周睽拢起澹宁散乱的一点鬓发,帮他顺到耳后,“你现在这个样子……”
澹宁一身金边黑衣,头发绑在身后,他依旧是魔族的装束,甚至因为夜宴的关系,穿得比之前还隆重华丽了些。
真是一等一的好看。
周睽从前对这样的装扮厌恶至顶,可到了澹宁身上,却一点儿都讨厌不起来。
澹宁还在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澹宁的景象。那时候澹宁只有二十出头,未经世事,大胆聪明又漂亮。
这么多年过去,样子没有怎么变,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刚才来找我的魔族,是你派来的吗?”澹宁问。
“嗯,特意选了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可惜依旧是魔物。”周睽停了一会,看着他道,“魔渊不是个好地方,你不应该在这儿的,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澹宁努力抬了抬嘴角,低下头摇了摇,终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黯然。
“魔渊和魔族……都是这个样子,”他说,“我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没来过魔渊。”
“你之前在魔渊的经历吗?还是别提了。”周睽笑着打趣,“我的人几十年没有你的踪迹,让我一度以为你没能活下来。”
澹宁:“我当时不是听你的……”
说到中间,他也觉得有趣,百味杂陈地笑起来,抬头看见的是周睽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两人在栏杆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们缩在栏杆的阴影里,澹宁一手扶着膝盖,坐靠在墙边,偏头浅笑着,听周睽拉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耳边说些没什么意义的情话。
来魔渊之后,除了最开始一起被软禁的那两天,竟是再没有过这样温情的时刻。
尽管知道背后仍有无数艰难与危险,可澹宁还是不由得想纵容自己沉湎在这偷来的美好时光中。
能有一隅之地与体贴的爱人,他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我知道魔族是什么样子,”澹宁终是轻叹了口气,“只是从来都分得很开,现在要和他们为伍,遵从魔族的做事守则,一时接受不了。”
他说:“你和凌风……当真不容易。”
能和魔族处得毫无罅隙,几百年下来在九陌城的圈子中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只今天这样的夜宴,两个人就都不知道游刃有余地参加了多少次。
“我刚进魔渊的时候没有修炼,也没有辟谷,不在魔族周围活动便没有吃喝。”周睽淡淡道,“那时候魔渊里还有针对我们的清剿令,如果被发现了,除非能说服那些魔物,否则就要被抓走。”
“说服?”澹宁问。
魔族不见利益不会动心,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孩子要如何说服魔族?
周睽没有回答,他把澹宁往怀里拢了拢:“我曾经做过太多不好的事,也自小就被逼成了这种性格。我恨透了魔渊,巴不得所有魔物都去死。可我一看到他们,便能猜到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只能一辈子待在魔渊,整个人都很消沉。”周睽顿了顿,“我知道有多难受,我不希望你也经历这些。”
澹宁把身子半撑起来,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说你也知道……”周睽叹了口气,想把他抱回来,“你不需要担心那些东西,我会帮你解决。”
澹宁把周睽的手拍开,眨了眨眼问:“这就是你一直没有回我信的理由?”
他之前让沈冥帮忙递了消息,但周睽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沈冥靠不住,同样的传信方式至多用一次,再用便有被拆解的风险。”周睽又去抓他的手,“我对魔渊了解得也多些,如果有人对你有异心,你很可能处理不了,不如我来。”
澹宁凝眉思索片刻:“可你现在自身难保……”
“你放心,”周睽挑起个微笑,“凌风他不会动我。”
澹宁:“嗯?”
“凌风对澹姝的感情很深,只要你不魔化,他就不会动我。”
澹宁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复杂,他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处院子的禁制与法阵那么复杂,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周睽:“沈冥帮的忙,他有反心。”
周睽话没有说全,澹宁知道事情复杂,没有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行,”他突然道,“现在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
“你现在行事毕竟不方便,虽然手里能调动的东西多,但那些魔族不一定能窥探到凌风的真实想法——你之前那么久都没有成功。”澹宁来回踱步,边想边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如我来。”
周睽眯起眼睛,听出了澹宁的意思:“你想去套凌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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