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旧照片也不少，可能小孩子们长得都差不了多少，但尚沐清楚记得，这件衣服，是他在自家相册里见过的。
    这个样子、这个发型，还有这个肉嘟嘟的脸，包括笑起来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恰好陆凡端着一盆热水、拿着一条沾湿的毛巾过来。
    尚沐连忙坐起身来，指着相框问他：“这个照片……陆凡，这是我吧？”
    陆凡淡然地把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泡过，又拧干，走到少年身边。
    从小朋友的手里接过相框，又放回了床头柜，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是你。手伸出来。”
    尚沐把手递给他，带着热气的毛巾一点点擦在他的手心、胳膊。
    陆凡的动作很温柔，但尚沐却；
    是百爪挠心。
    “我的照片为什么会摆在你的床头啊？也不是，我为什么会和你有合影啊？陆凡？”他急急地问。
    陆凡为他擦胸前的污渍，又去盆里洗了毛巾，回身在他身上仔细地擦拭。
    “我们小时候认识，你那时太小了，可能不记得吧。”他轻声说，“你小时候有段时间是住在H市的，这个你应该记得？”
    尚沐思索着点点头。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爸爸和妈妈都在H市生活，后来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被调去了Q市，尚沐就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一年之后，妈妈也申请了工作调动，全家人这才在Q市驻扎下来。
    “我那时住在你家隔壁，在读幼儿园的小班。你奶奶每天傍晚会带你出来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尚沐才四岁不到。确切说，应该是三岁半，每天跟着奶奶在小区楼下的小公园里玩儿。
    陆凡从小沉默寡言，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但老人总归喜欢交际、看见可爱的孩子，也喜欢说上两句话。
    所以陆凡对这祖孙俩，其实还是认识的。每天放学，也会和尚沐的奶奶打；
    个招呼……
    有一天的晚上，陆凡回到家之后，爸妈又在吵架。
    家里照旧没有饭吃。
    陆凡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被爸妈吓到。他背着个小书包，坐在楼下的花池边，抹着眼泪不敢回家。
    也是那时，三岁多的小奶娃娃，在奶奶的护送下走到陆凡面前。
    小孩儿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粉色的草莓糖，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陆凡听到声音，吸着鼻子抬头，就看见小娃娃伸着胖胖的、藕节一样的小胳膊，正好奇地看着他。
    见他没有反应，小奶娃娃无措地看向奶奶。老人就在旁边一句一句地教他：“你问哥哥饿不饿呀，吃颗糖垫垫肚子。”
    小奶娃娃认真地点点头，又回头看向面前的小哥哥，学着奶奶的话，问：“哥哥饿不饿？吃糖，垫垫肚……肚？”
    “肚子。”奶奶耐心地教着。
    小尚沐立刻笑开了眉眼，说：“肚子！”
    奶奶蹲下身子，摸摸尚沐的脑袋，说：“沐沐真棒，快把糖给哥哥吧。”
    ——尚沐又往前走了——
    两步，攥着糖的手，直直地蠕到他面前，有种可爱的执拗。
    陆凡一时都忘了哭，怔怔地从他手上拿了糖，随后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那是他自出生时候起，直到现在的十九年里，吃过最甜的一颗糖。
    后来，尚沐的奶奶询问了陆凡的情况，知道他无家可归，就干脆叫到自家去吃饭。
    尚沐那时小小的、奶奶的，很多话还听不懂，闷声地听着小哥哥和奶奶聊了好久，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但似乎对陆凡说起的那一句「感觉自己没有家」，极为印象深刻。
    三岁的小奶娃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口出狂言，郑重又认真地和陆凡说：“哥哥不怕，沐沐长大娶你。沐沐……沐沐家，是哥哥家。”
    当时，被惊到的奶奶和陆凡，在餐桌上笑得不能自已。
    后来，陆凡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摸摸小娃娃的脑袋，温和地说：“好，以后沐沐娶我。”
    再后来，尚沐就搬离了那处地方，陆凡的爸爸妈妈也离婚，陆凡住到了外公家。
    两人之间彻底没了联系。
    听完陆凡把过去的事讲完，尚沐整个呆住，抓着男生的胳膊问：“你早就认出我了？我和小时候差距那么大，你都能认出我来？”
    陆凡温柔地擦着他圆润的脚趾，波澜不惊地说：“你来的第一天，就知道是你。”
    尚沐：……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张脸窘得通红。
    “你早就知道我是Alpha！你是不是因为我是Alpha才拒绝我的？你你你，你知道我是Alpha，还要上我？”
    “啊啊啊！陆凡，你怎么这么坏啊！”
    他说着，攥着拳头一下下锤在陆凡身上。
    但男生只是微微一歪头，反问他：“你是Alpha吗？我并不知道。”
    尚沐：……
    喉咙一哽。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他一脸震惊：刚刚，他亲手撕了自己Omega的马甲？
    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又看见男生唇角越来越明显的笑容。
    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耍了。
    干脆扑到这个人身上，愤愤地咬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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