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跪丧处。
小太监身着丧服,道:“先帝仙逝前特意嘱咐,不设跪丧。”
“不设跪丧是什么意思?”伍庭抓着他道。
小太监不敢多说,低着头一言不发。
伍庭又看向棺椁里躺着那个人,他明白了,父皇并不是为国事忽视了自己,而是他从来就不承认自己,父子一场,自己居然连给他跪丧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回丘黎去。
但他还是留下来了,一直亲眼看到父皇下葬。
在这之后,叔叔举行了登基大典,他作为先太子被叔叔带在身边,很多大臣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小殿下,这对叔侄站在一起,模样居然长得有几分相似。
伍庭在京城浑浑噩噩住了半个多月,他其实只想回丘黎,但叔叔一直劝他留下。
他本可以充耳不闻一走了之,但他还是住下了。
过去的十多年里,叔叔是京城里唯一一个会给他捎瓜果点心、刀枪剑弩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叔叔弥补了伍庭人生中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在内心深处,他是渴望父爱的。
从棠梨树下离开之后,伍庭身边一直带着召伯剑,没事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这的确是一柄古剑,不知埋了多少年,刃口依旧锋利,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柄剑都要好,可是这么好的剑它为什么要送给自己?那天它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老树的话在伍庭心里久久散不去,同时也在他没意识到的地方,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这天伍庭刚练完剑回来,只见到树下坐着一个人,正慢慢地品茶,听到伍庭进门的动静,他转过身来:“萤之,来,叔叔有话想同你说。”
伍庭身上有汗,没站得太近。
伍成帝却一把搂住他的背,“萤之,你想不想以后就在宫里一直住下去?”
伍庭有些局促地想抽身,奈何伍成帝力气太大。
“叔叔好意我明白,但母亲还在丘黎,她一个人,我要回去陪她。”
伍成帝:“朕若将她接入宫中呢?”
伍庭一讷,内心深处升起不好的预感,“以何身份?”
“大伍皇后。”
像被什么陡然砸中,伍庭猝然挣开,将伍成帝往后一推,力气大得连自己都吃了一惊:“叔叔你想迎母后入主正殿?!”
伍成帝见伍庭这么大反应,连忙走近。
“你别过来!”伍庭伸出五指挡在身前,“不要过来!”
伍成帝:“萤之……”
“我父皇才落葬不到一个月,你就要娶他的皇后?!”
伍成帝语气放缓:“你母亲本就是我的,是先帝强抢了去,如今……”
“你住嘴!”伍庭怒斥,“所以你派人半路截杀我?!你料到我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朕没……”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因为一柄剑从他的肩口刺了进去。
第73章 久违故人
伍成帝低头看着这柄剑,血顺着古老的花纹往下淌,少年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很紧。
伍成帝向后踉跄两步,嗖一声,剑从肉里拔了出去。
伍庭死握住剑柄,他知道召伯剑刃口锋利,却不知道召伯剑没入血肉时的感觉竟是这么痛快。
这些天憋在心里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他刺伤了伍成帝,现在该怎么办?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要跑,他们会一直在你身后追杀你,不见到你的尸体是不可能罢休,你要跑,要逃亡。
伍成帝捂着伤口跌倒在地上,伍庭好像听到了他呼救的声音,但记忆太久远,他也不确实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只记得自己提着召伯剑跑了,一路上似乎有很多人追他。
他一直逃到了棠梨树下。
在树下,他见到了两个人。
他们的姿态很奇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好像只要一动,身后就会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似的。
伍庭从马背上翻下来:“容路,越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殿下,不要过来,你快走!”
甘棠的声音久违地传了出来:“小殿下,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伍庭剑上的血已经干了,他警惕地靠近,刚迈出两步,就听见容路大喊:“小殿下,不要过来!”
“过去看看罢,我的小殿下。”棠梨树温和地道。
伍庭才刚从皇宫里一路逃出来,很奇怪,他记忆里明明是有很多人追他来的,可是再次回忆起这里,他却发现这其中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比如他在树下呆了很久,但京城方向一直没人追上他。
记忆仍在往回追溯。
伍庭绕到越齐和容路身后,才发现他们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湿了。
他们被两枝树藤锁住琵琶骨,像两具傀儡站在树下。
伍庭就要救他们,甘棠的声音这时从头顶悠悠传出:“小殿下,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这般对他们?”
伍庭充耳不闻,手刚碰上树枝,触感却像是铁血冷刃,他心中一惊。
这个时候甘棠又慢吞吞地发出声音:“小殿下,他们要往丘黎的方向去,你猜猜他们回去做甚?”
伍庭看着身负重伤的两人:“你们要回丘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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