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鹏举收回看俍俍的视线,淡然地说:“枪伤哪是那么容易好的,也亏得当时刺客的距离远,子弹没有贯穿。这话,对着陛下自然是不能说的。我刚才若不做那姿态,俍俍哪里会听话。”
韦应石和柏世同吃惊,韦应石看看上首,低声:“师父,刚刚,不会是您和陛下一道,演……”
胡鹏举低低“嘘”了声,韦应石和柏世同秒懂,果然是师父(老院长)和陛下联手演的一台戏,为的就是让俍俍心甘情愿地配合调养!
胡鹏举:“今日这么多人都看到、听到了,等回到宫中,俍俍若不肯好好用膳,陛下自然会有话说。”
韦应石:“所以,哪怕俍俍自己不提让您号脉,您和陛下也会把话转到这事儿上来?”
胡鹏举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点了点头。
胡鹏举和韦应石在桌子下同时竖起大拇指:“师父(您)高明!”
胡鹏举是故意做那副样子“迫使”俍俍遵医嘱,这条消息没多会儿就传开了。一直都很忧心的林燮山、史玉等人从旁人嘴里得知这一“不要外传”的秘密后,彻底放下了一颗心。而这话也传着传着传到了永安帝的耳朵里,或者说,是大臣们心照不宣地传了过去,以此告诉陛下,他们知道了,若俍俍反悔,他们会做证人。而且同样很默契的,没有人把这件事传到妃侍那边去。
永安帝听张弦说了之后,只是笑了笑,可眼底却无半点的笑意。永安帝始终注意着卓季的状态,见他吃完了糖醋丸子,吃完了酱驴肉,吃了几口菜后就一直没动筷,反而把菠萝、苹果都吃了。永安帝一直没怎么动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万岁?”
张弦近身过去。他隐隐察觉到了万岁的心不在焉。
永安帝:“你去问问胡鹏举,顺傛可能多吃几颗糖醋丸子。”
“是。”
张弦匆匆下去。问过胡鹏举后,他又匆匆回来,俯身说:“伯爷说还是莫要多食,不过俍俍胃口不佳,可吃些酸甜口的开开胃。”
永安帝:“让御膳房马上做几道他能吃的酸甜口的菜。”
“是。”
张弦吩咐冯喜,冯喜匆匆走了。
大殿内的歌舞、相声、杂技等节目继续,永安帝表现得也与大臣同乐,可他的筷子却动的很少。御膳房很快送来了醋溜土豆丝、酸甜豆腐、糖醋煎蛋、蓝莓酱山药等酸甜口的菜,卓季闻着食欲大增。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子醋溜土豆丝,幸福地连连抽气,咽下后说:“这几天光想着羊肉了,怎么就忘了吃点开胃的菜?好吃!”
德贵姰见状马上说:“配着饭吃,别光吃菜。”
明傛:“你胃口不好,就让你宫里的厨子每日给你做开胃的菜。羊肉是发物,还是忍忍。”
卓季:“我忍!”
这几道菜确实很对卓季的胃口,他吃了两碗米饭,菜几乎全部吃光。永安帝在他香喷喷地吃饭时,手里的筷子才多动了几回。
在卓季放下筷子,擦了嘴,永安帝也放下了筷子。他身后的张弦抬手示意,正在表演舞蹈的舞姬们立刻停了下来,音乐也停了。
永安帝站起来,直接说:“顺傛不宜久坐,朕先带他回宫了。接下来交给太子。”
太子立刻起身:“儿臣恭送父皇,恭送顺母父——”
没有人对此不满,全部起身恭送陛下与顺傛俍俍。
卓季也确实有些累了,他由常敬扶着站起来,走到从上首下来的永安帝面前,向太后、皇贵姰、德贵姰和惜贵妃行礼告退,然后由永安帝搂着腰离开了。
永安帝和卓季走了没多久,太后也以年龄大,坐不住为由离席。又过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了,皇贵姰带着后宫妃侍们离席,年幼的皇子自行选择是否提前回宫。胡鹏举这样的老臣也向太子告罪,准备先离席,太子自然不会为难老臣们。
要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是尽情过节的了。回去的路上,卓季靠着永安帝就已昏昏欲睡。永安帝紧紧搂着他,神色莫名。车一路行驶到翔福宫的宫门口,卓季却已经睡着了。永安帝先下了马车,然后让武三把卓季抱下车。马车高,永安帝怕摔着卓季,没有亲自抱他下来。
被武三放到床上时,卓季醒了。永安帝扶起他:“刷了牙再睡。”
“嗯……”
卓季是醒了,人却很困。半睁着眼睛刷了牙,上了厕所,由小慧给他卸妆、擦脸、洗手、洗脚。彻底躺下来之后,卓季秒睡。永安帝坐在床边注视着卓季,冯喜从外面进来,俯身低声:“陛下,平宁伯到了。”
“让他在书房等着。”
“是。”
冯喜出去了。
永安帝轻轻握住卓季的手,举起,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把卓季的手放回薄被里。没有让张弦给他更衣,永安帝就穿着他的冕服出去了,见胡鹏举。
翔福宫有一间专门供永安帝使用的书房。胡鹏举此刻就在书房里焦心地等着陛下过来。等了没多久,有脚步声,胡鹏举立刻抬头。
永安帝只带了张弦一人。走进书房,他沉着脸开口就问:“顺傛的身子怎么了!”张弦的眼神一震,难道陛下不是和平宁伯做戏?
哪知,胡鹏举却噗通一声跪下了,眼眶迅速泛红,眼泪淌出。永安帝见状,脑袋嗡的懵了,身体晃了晃,张弦吓得急忙扶住万岁,他自己的脸色也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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