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的面皮不自觉抽动着,他知道宋承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负荆请罪”,不管怎样都要让苦叶达成和解。
从来高高在上被人捧着的他,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羞辱,便仿佛从皮肤深处传来刺骨的炙烤感。
吴庸忍着羞耻感来到小树在A市的办公点,托Renascence的福,他那张老脸全国人民都很熟悉。
所以一到来,就引起了全体员工的围观。
那揶揄的、看热闹的、嘲讽的、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吴庸险些走不下去。
孙伯龙神清气爽地看着他:“吴庸大师好,是要见我们老板吗?我给您带路呀~”
吴庸已经习惯被人叫大师,这次的“大师”二字,却听着格外刺耳。
在办公室,五内俱焚的吴庸终于见到了“苦叶”。
看见来人,正在屏风后画图的楚严放下笔,好整以暇地坐回座位,交叉十指撑在桌子上,悠然而笑:“吴庸大师,好久不见。”
吴庸面皮上的青筋猛地跳动了一瞬。
他想起第一次见谢俊良的时候,自己便是这样坐在主座上,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个不自量力的小裁缝。
他长长的刘海遮住整张脸,阴郁的让人看一眼就厌烦。因为常年的沉默,连说话都带着磕绊,他是耗费了极大耐心,才勉强听他那可笑的话语。
一个渺小的虫子,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碾死。
可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情势就完全逆转了。
现在他是那条可怜的虫子,任上位者予取予夺。
而曾经那条可怜的虫子,变成了如今这幅可怕的样子,仿佛某种择人而噬的猛兽,即便温和的笑着,也让人如芒在背。
难道是他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吴庸不敢再想,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只要想到有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招来这个恶鬼的报复,悔意就要把他击垮了。
吴庸勉强让自己镇静,说出的话却在颤抖:“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呵呵。”楚严轻笑:“吴庸大师可别这么说,好像我是什么恶霸一样,我这个人,可是一向与人为善。”
吴庸知道此来必然会受到羞辱,并不意外,自顾自强自说着。
“名你已经得到了,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好处,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德化都可以答应,如果你想让我跟你道歉的话,那我也已经站在这了。”
“哈哈哈。”这下楚严是真的笑出了声:“道歉?我为什么要你道歉?”
看着吴庸望过来的眼神,楚严勾起唇角:“别误会,我只是想践踏你。”
这个冰冷的字眼一出,吴庸全身一震,他近乎惊恐地看着楚严。
楚严单手支颐,温柔缱绻道:“吴庸大师,你曾经跟我说过,有的人的名字,落在最清白的纸上,也是一种污秽,现在您感觉如何。”
听到这话,吴庸的身体控制不住发抖,这句话仿佛是他如今的真实处境。
而楚严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从今以后,吴庸这个名字,只不过是苦叶的踏脚石,它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陪衬苦叶。提起吴庸,大家只会说,是那个窃取苦叶作品的劣质设计师啊。”
“你不能!你不能!”
吴庸将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双目赤红地与楚严对视。
“你凭什么!我曾经也是一个天资不凡的天才设计师!我也曾经取得过万人瞩目的荣耀!我取得今天的地位,靠的全是我的才华!”
“凭什么就因为这一件事,就要抹杀掉我过往所有的荣耀!”
说到激动处,甚至滚下一行泪来。
“你知道被人评价江郎才尽是什么感觉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收场,有什么错?”
“明明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我获得一个完美的落幕,我就立刻退出服装设计圈,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最后关头毁掉我所有的心血!”
“哈哈哈~”
吴庸倾尽全部力量的咆哮,换来的只是楚严轻巧的笑声,甚至连他的表情也变得格外愉悦。
真可笑啊,难道谢俊良的心血便不是心血吗?难道他的心血就可以被轻易夺去,来成全别人的心血吗?
楚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摘下那块名贵的、让无数人艳羡的表,露出其下狰狞的疤痕。
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吴庸大师,知道吗,这是你给我的。”
看到这个疤痕、和他代表的意义,吴庸终于一顿。
可随即又感到恼怒,大声争辩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寻死呢?
他已经拥有这样让人艳羡的才华,不管怎样都会出人头地,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去寻死呢?
更何况他也没死,凭什么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就把所有的怨恨全部倾泻在他的身上!
呵,一点也不意外呢。
楚严慢悠悠地将手表重新带回去,好整以暇道:“是的,和你没有任何关,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所以吴庸大师,我只是在践踏。”
“你知道什么是践踏吗?就像走在路上,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你会在意蚂蚁的感受吗?不会的。”
“吴庸大师,我在践踏你啊。我又有什么错呢?明明错在你不能阻止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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