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就等,陆逸笑得更开怀,前半辈子的郁气一股脑都吐出去了,他这辈子没这么舒心过。
舒心的结果是到了晚上,陆续意要和他分房睡。
这自然是不理智的。
陆逸问他,说话轻轻柔柔好像小媳妇:“哥哥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他说话的语气好乖。
让陆续意幻视成他刚同意和陆逸交往时的撒娇姿态。
陆续意在陆逸告白前,一直以为陆逸把他当哥哥看待。
就像他总把陆逸当成自己弟弟看待。
其实不是。
陆续意对小孩的理解有偏差,所有年龄比他小的都是小孩,这其实不对。
他不知道小孩也会早恋,会悄悄喜欢别人,会划分领域,占有资源。
他与陆逸的开端是亲人里的救赎,互相舔舐伤口,他们的爱纯洁无暇,旁人或许无法理解,说爱啊情啊的,都矫情。
陆逸给了他对于爱情的一切幻想。
让他想起年少时爱慕的江寻真。
可如今再提起江寻真,陆续意心头已经无法涌现一丝动摇了。他偶尔觉得遗憾,这也无可厚非,江寻真饱含人性里所有美好的制高点,陆续意爱他时觉得他是完美无缺的天使,不爱他时,觉得这是一位自己望不能所及的优秀凡人。
不能想,也不愿想。
陆续意想彻底摆脱他,从那天医院里出来后,无时不刻在想着离开。
离开这段扭曲的爱,切断自己上辈子的经历,他与他的母亲一起,坠入平凡人的轨迹。
这栋别墅鲜有人知,他在院子花园里种满了鲜花,许多许多的向日葵。
江寻真带给他的爱留下深刻的痕迹,或许也带了一些私心,陆续意爱上了向日葵,爱上了这种坚韧的花,教他识别这种爱的人却从他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这种叫什么,语文老师和历史老师轮番教过的,去母留子。
陆续意觉得自己好生幽默,还是黑色的幽默,想了想,太好笑了,眼泪又笑出来,浇在刚刚开出花的向日葵上。
向日葵勃勃生机的精神感动了他。陆续意在网上开始做花店生意。
其实他原本是想做蛋糕店的,继承他母亲的衣钵,后来想了想,自己都许久没有做过蛋糕了,手生,不如花店来得稳妥。
陆续意种花技术是和江寻真一起学的,手把手教的。有回被花刺刺破了手,江寻真大惊小怪把他送进医院,问他有没有事。
陆续意摇头说没事。
江寻真不信,把他抱起来,说他傻子,疼不疼都分不清。问他为什么不撒娇,就和江寻真和自己撒娇一样。
陆续意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撒娇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寻真说,这辈子都不要说不可能,时势造英雄,你料想接下来还会有谁能被我抱在怀里?还不赶紧撒娇,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陆续意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妻好生野蛮,不像头一回见面时的温柔软糯了,他看起来好凶,个头长得比他高大,还老爱训斥自己,这哪里的共度一生的爱人,分明是他妈。
他那时已经丧母,李汝阳的葬礼与她的出生宴一样磕碜,她这辈子没留下多少东西,一个孩子和一些幼年时存在卡里的钱,都给了陆续意。
遗物里还有某张录取通知书,陆立看了一眼让一起烧掉,陆续意拦下来揣进了怀里。
陆续意卑微的心底总算燃起了斗志,他咬牙切齿说:“你们敢动它给我看看!”
这是他前半生最硬气的时候。
陆续意难过的心因此感到悲怆。江寻真后来来找他,被门口的长相俊秀的鸳鸯儿子拦下来调戏,被他一拳打在了下颚。
江寻真此人,最为记仇。
他走进门,将陆续意抱进怀里,问他难过吗,痛苦吗?难过痛苦就窝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不论如何这辈子也不要松开手,要永远记住这天的悲惨。
陆续意问他为什么。
江寻镇说:“爱都是痛苦的,不痛苦的爱不是爱。”
陆续意说:“你爱我也是痛苦的吗?”
江寻真微笑:“没有。”
“你不爱我?”
“不。”他说,“我们还没有要痛苦的时候。”
“什么样的痛苦算得上痛苦?”
“爱而不得,痛不欲生。”
陆续意于是笑了,他说:“那我们这辈子也不会体会这种痛苦了,寻真,你不要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学习不好,理解不了。”
于是江寻真就挑他听得懂的话讲给他听。
他讲,我爱你。
一遍一遍重复,一遍一遍刺激他大脑发麻,满脸羞赧。
他爱他,语言也无法表达这份爱。
江寻真很会调情,陆续意偶然觉得他们两站在一起,江寻真才是那个上位者。
这种想法令他感到怪异,于是他说:“寻真,你不要这么强势,我是男孩子,应该是我保护你。”
江寻真摇头,说:“不对,我才应该保护你。”
陆续意说:“为什么?”
江寻真说:“因为我要付出很多才配得上你的爱。”
不对,不对,这都反过来啦!陆续意想,明明是自己要付出很多,才配得上他才对。
陆续意说:“可我是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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