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不见光的眼睛被刺激出了生理盐水,却也没人管他,他们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陆续意躺在床上恢复力气,想着想着又有些发困,他进入梦乡,气息平稳清浅。
梦中段诩在朝他笑,翩翩君子身边挽着最美丽的女孩,朝他一步步走来,他们的脚步没有声响,梦中的一切变得寂静,他听见段诩含着笑,要他奉上祝福。
他来得狼狈,一点礼物没带,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是他预备送给未婚妻的,买都买了,送出去做个人情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把戒指递给了段诩,扬起自己这辈子最尴尬的笑:“祝你们百年好合。”
女孩不说话,她静静看着他,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也没有穿裙子,她穿得很中性,红唇紧紧抿起,她似乎很愤怒,眼底闪过什么,堪称狠厉得甩开他的礼物,花费重金买下的戒指滚了几圈,掉进了游轮边缘,唰一下,落入了海底。
陆续意没有抬头,他维持这个姿势,他不知道女孩生气的缘由,他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到现在能轻而易举原谅她的背叛。
他爱她,深深的情谊,是幼年时唯一的光,带他走出黑暗的影子,他爱她如此深邃,哪怕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狗依偎在她身边,也乐得自在。
他有那么多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他把爱比作萌芽的种子,日夜浇灌,期盼长出参天大树,可这棵大树并不属于他。他好卑微,在爱情里甘当一个跑龙套,也一点不敢朝她发火。
于是他抬头,眼底闪烁的水光对上段诩,他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唇,他身上依旧有他最爱的干净的气味,可这样的温暖究竟不是属于他。
他经历了双重的背叛,爱情友情,谁能将他救出沼泽?
“新婚快乐,”他随手接过一杯酒,咽到肚子里,苦涩涌起,“祝你们幸福。”
人群观摩这场狗血大戏,媒体记者穷追不舍,多的是有人看他热闹,他在痛苦中居然产生了笑意,一杯酒被他喝下,眼睑染上红,他又举起一杯酒撒在地上,满足这群蝇虫的猜想。
隔着人群,他看向他这辈子唯一的初恋,唯一的月光,童话中的白雪公主,梦中的新娘,喃喃道,“终生不娶。”
他复又坚定道,“我终生不娶。”
——
陆续意摸着自己醒来后潮湿的枕头,想了想自己近日来的遭遇,脸白了又白,祸不单行,他都已经这么多年没做过梦了,怎么最近一个比一个汹涌。
这是他从前逃避的现实,放到现在回想,都令他悲痛万分。
那场订婚宴后,他与两人断了联系,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他切断了两人联系他唯一的方式,拉黑了电话,彻底将自己封锁在这一亩三分地。
他和小孩们度过的时光,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没有悲伤痛苦和背叛,他们全心全意只有自己,那些日子治愈了他的悲伤。
陆续意在思索中逐渐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药效应当已经过了,他起身看向窗外,自己一觉睡醒到了第二天清晨,他在封闭的时间里没有时间概念,分不清现在是几月几号。
想了想,他决定去咖啡店里,给大家道个歉。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接着干下去。
——
秦黎倚在沙发上和她哥聊天。
这几天正逢大学生考试,没什么人光顾,她也乐得自在,本来也是给家里交差才出来自主创业的,不然家里俩老古董又要逼着她相亲。
她不喜欢相亲,明明都和她妈说了百八十遍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妈还是不信,非得要自己给她介绍一个。
秦黎知道,她妈是被吓傻了。
自从她哥和家里出柜以来,她妈就不怎么对劲。整日神神叨叨,去国外买了不少辟邪的东西挂在家里,一会又说要把她哥叫回家相亲,被拒绝后寻死觅活,这么折腾好一阵子,她妈终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秦黎有苦说不出,天知道她多直,除了帅t能多看两眼,其他女人在她眼里都是姐妹好吗?可她妈不信,她妈这辈子传宗接代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这辈子估计也只能指望她了。
秦黎愁眉苦脸看着她妈给她发的相亲对象,长得没她情人一半好看,除了有点钱屁都不是。这时她才有点羡慕自己大哥,在外留学创业,几年不回家也没人催他,过得可真逍遥自在啊。
不过他这份逍遥自在估计也只能止步于此,今天,他就要回国了。
当日他出柜的消息传出去,别说同班同学,哪怕是隔了几栋楼的同学也跑到她面前,朝她打探她哥的消息。
秦黎不怎么记清了,只记得问话的是当时学校里顶出名的校园爱豆,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人有点热情过头,一天到晚往她教室跑。
秦黎那时候就已经很漂亮了,追求者不计其数,她愣是一个没看上,她那时候只想着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点的大学,然后跟着她哥去国外潇洒。
呆头鹅长了一头雪白的头发,粉粉嫩嫩的脸蛋,脸看上去显得幼齿,身高却比她高出两个头,他从窗户那招手进来,问她:“你哥真的出柜啦?”
秦黎不想回他,她这几天被家里这事儿搞得头晕脑胀,她斜了一眼呆头鹅,“你还问我?你们两不是好朋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