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莲在大门口等到人,双眼发红的上下仔细打量过一遍,转头去取家里的药箱,打算给表弟脑门上的大包敷个镇痛化瘀的外用药,就这一转身的功夫,回到客厅就再没见人,问问自家老公,才说人已经急着找汤圆去了。
花园旁的阳光房里,一只白团子侧身窝在专用鸟巢里酣睡,阎拓凑近了一看,急速的闭了眼,实在是被眼前凄惨的模样刺激到了。
缓了缓,再度睁开,忍不住伸出了手。
爪子的纱布处轻轻抚摸一下,翅膀上一团酱红色虚虚的划过,确认只是凝固的药膏,最后轻柔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白一一睡的并不踏实,梦中似乎有股极熟悉的气味接近,好闻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味道。
没能睁开眼,也不知道是否还是在梦里,嘴里不觉喃喃低语:“阎拓。”
阎拓心下软成一片,却又舍不得吵醒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只呆呆的把团子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表弟这幅痴汉模样,略微感觉到一丝的怪异,却又没再深想下去,只是招呼人擦药。
当晚,阎拓就住在了表姐家里,连日的疲累外加一身的外伤,还有麻醉剂残留作祟,几乎沾着枕头就已经睡死过去。
这一觉,竟然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许是睡饱了,起床后精神好了许多,除了身上的淤青还会有触碰的疼痛外,与平日状态已没什么太大差别。
他还以为自己睡得够久的,没想到去了阳光房,白团子居然也还没醒,他甚至怀疑是否哪里出了问题,想要带着去宠物医院就诊。
俞莲却笑话他瞎担心,小鸟睡个十多小时很正常,更何况汤圆受了伤,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
阎拓将信将疑,犹豫着上了餐桌,与自家表姐、姐夫难得的共聚了一次午餐。
只是这顿饭,温馨祥和的开了头,却最终以狂风骤雨收了尾。
饭吃到一半,俞莲开始装作不经意的提审:“我昨天带着汤圆去的苏晓那儿,人姑娘帮忙敷药包扎的,我不过随口提了你一句,拓子,怎么你们见过一回后就再没联系了?”
阎拓微微一愣,“嗯”过一声后,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再不赶紧刨上两口,他怕今天中午这饭是吃不饱的了。
果然,后续疑问立刻就到:“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说相中了么?国庆的时候还跟你姐夫攒假,说是带对象去度假泡温泉了?感情不是苏晓啊?那是谁?”
阎拓也没瞒着,简单介绍道:“他叫白一一,学画画的,是个老实乖巧的好孩子。”
俞莲见表弟爽快认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是真心喜欢苏晓那姑娘的,但话说回来,毕竟还是自家人的感觉更重要一些,只能感叹二人无缘吧。
当下绽开个笑脸:“哎,谢天谢地,咱拓子总算开窍了。叫白依依啊,名字真好听,应该小你不少吧,怎么还孩子孩子的称呼人家姑娘。”
阎拓放下手中筷子,将嘴里的米饭细细嚼着吞个干净,酝酿完成了,开口说道:“嗯,小我8岁,大学毕业还没两年呢。只不过……不是姑娘,是个男孩。姐,我喜欢男的。”
空气突然窒息。
“噗通”
是勺子失手掉入汤里的声音。
李钟愣愣的盯了阎拓一阵,才反应着立刻捞了起来,状若无事的低头继续喝汤,只是眼尾不停偷瞄着自家老婆,暗自祈祷接下来的场面不要太过惨烈。
俞莲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只是已经僵硬到没法看,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不可置信的反问一句:“什么男孩?你……对象……男的?”
“是”
阎拓诚恳应了,又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额角,昨日带回来的红肿已经平复了许多,开始有些泛青的架势,他这是示意自己还是个病号,经不得摧残呢。
俞莲现在哪儿能顾得上怜惜这个,表弟的这个“是”,简直是在她的慈母心上扎了个千疮百孔,又仿佛是随手丢了个几百当量的咋药包,激得满腔的怒气爆裂着向外飙散。
双手在桌面狠狠的一拍,就势猛的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阎、拓!你给我说你喜欢男的?你疯了么?你阎家,还有小姑,就只得你这么一条血脉,多少人盼着你早日开枝散叶,你挑挑拣拣这么些年,现在居然告诉我你是个同性恋?”
这一气说完,不待人回嘴,立刻又恍然道:“是不是花宏清?是不是他把你给传染了?我这就上花家跟他爸理论去,看他还有没有脸把你带着走歪路子!”
阎拓没奈何的出了声:“姐,跟宏清有什么关系,要真是他传染的,高中我就该传染上了,还能等到现在?你心里有气就骂我吧,别扯出去丢人。”
回荡在餐厅中的女音立即尖刻了许多:“你还知道丢人?丢人还事小,你怎么对得起早早就撒手人寰的父母!对得起阎家的八辈祖宗!”
俞莲显然气急了,抄起筷子,想要打人却又下不去手,只能恨恨的戳在桌面上,发出密集的“咚咚”声。
半晌,似乎是努力克制又克制后的隐忍,软了口气哀求道:“拓子,咱还能改么?不喜欢男的了行不?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跟小姑交代?”
话说到这儿,勾起了思念的情绪,俞莲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滴落,一幅伤心至极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