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舱房拿东西的时候, 他寓教于悲, 顺势教育了几句。
“这娶亲么, 还是要看岳丈的,南正天獐头鼠目,阴损狠毒, 不是良家, 有这样的泰山日日压顶,很可能会家犬不宁, 习武之人静心为上,切莫为儿女情长耽误前程的事。”
这种场面话一般人应着也就好了,但青年不但不附和, 还默然放下手头那几张看不出名堂的狗皮膏药。
“我认为,习武讲究内外兼修,外是修行,内是修心,如何好好对待感情,也是修心的一部分,自己心乱,就赖到儿女情长上的做法并不可取。”
“……”
“况且,若真欢喜一个人,这人身边有谁,有什么好在意的。”
郁衍霎时间就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怎得还然替南正天说上话了,难不成还真对南小姐有意不成?
他说当然要紧,你看南朝孔雀东南飞的悲剧,不就祸起于婆婆之手。
“可他们的悲剧,又不是别人造成的。”
商应秋:“焦仲卿自己性格懦弱,母亲与妻子有矛盾,他无力调解,步步妥协,最后休掉了本无过错的妻子,无男子担当,懦弱无能,这是第一错。”
说到这,商应秋朝边上看了看,他绝没有要同人争吵的意思,可郁衍已在气头上,砰得一声,很不客气的把窗户重重推开。
透透风,也顺便透透自己的气。
“他既休了妻,就该一别两宽,不应再去缠扰对方,人是他先放弃的,姑娘再寻良家,理应为她感到庆幸,而他却见不得心爱的人幸福,要讥讽她攀得高枝,可见懦弱之余,又自私自利,此为其二错;第三,南北朝正值乱世,他若真有那么孝顺,可考虑过死后谁赡养老母,养保护幼妹?他所谓的孝顺也不过如此,自尽也并非出于勇气,而是逃避,最后害妻弃母,家破人亡,而悲剧是他自己一手造成,赖不得旁人,做男人,我认为最紧要是有责任,您说是吗?”
郁衍一时无法反驳。
想的那么透彻,这小子是对人家的夫妻生活思考很久了吧?
“您一定也有过喜爱的人。”
郁衍身子一晃,听到自己身体血液流淌的声音在回答,是有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责任二字,完全切中自己痛处。
不负责任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自己趁人不备亲了人,哪怕是手,那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趁人不备肌肤相亲,之后一走三日,怎么看都是登徒子的手法。
他与青年再一对视,好像被看穿似的,血涌上了脸,心中顿时腾起一股子热血难当的冲动。
就今天了,不能再瞒下去了。
就算不能表白心迹,起码也要做到起码的坦诚相待。
还童的事说出来又何妨,是,把事说出去,就相当于多给一个把柄出去,可喜欢的人一提责任,他就有点控制不住,恨不得掏心掏肺掏空自己。
好像只有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前世今生全都如实相告,才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心比金真。
西天取经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自己连这一步都踏不出,还谈什么修成成果?
只是要谈的事太多,多到他要思考下究竟从何说起,嘴都有点不利索。
“应秋,我有件事瞒着你,不,不是一件事,可能有好几样,你撑着点,别吓着了。”他狠了心,凶气毕露:“其实我是——”
话音未落,船板猛烈的晃荡起来。
…………
下午的日光最为猛烈,此时晴空中明彻无云,海面闪射出的光点照得人没法睁大眼,收到要打道回府命令的掌舵弟子们,正在船杆上调试着风帆。
但很忽然的,一阵如雷鸣涌动的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喂……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是我眼花了么?”
一弟子颤颤巍巍指向一处,身边人向往一望,只见天水交界处,静如琉璃的海面下,一团巨大的阴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船压来。
巨大如刀刃的鱼鳍破开波浪,所经之处海浪翻天,遮天蔽日的雨雾中,一道巨影从海天之间缓缓升起。
“那是什么啊——”
船上的人扶着船舷,一个个都瞪大了眼。
几句说话的功夫,这庞然大物从已完全跃出海面,它全身通黑,浑身由铁疙瘩一样密密麻麻鱼鳞覆盖,半露出的脑袋形似大鳄,身躯奇长,远远望去就像一条巨龙在掀浪前行,震得船颠倒起伏,摇晃不止。
郁衍满腔热血被颠得影都没了,失去了最好开口的机会,只得虽商应秋疾步赶到前舱。
他还没看清海中是何物,以为是东道主要来一道压轴硬菜,可这么大一条,吃得完?
这也太客气了点。
“没事的。”船摇摇晃晃,青年很体贴地搀扶住他:“那我们就客随主便,入乡随俗就好。”
南老爷子正忙着指挥弟子,听着这一来一往的交谈声,他多恨自己一把年纪还耳清目明啊,觉得自己还是心梗算了,以后家祭无忘告乃翁吧。
“布阵!去把那孽畜给我弄死!”
弟子得令,十几人手持箭弩,迎风跃上船楼各处——
那箭弩名为摧龙弩,专为海战而造,箭头成钩状粹有剧毒,而箭羽后又连着细若蚕丝的金刚线,射出后经纬相错,能交织出让猎物无所遁形的巨网,捕获巨鲸乌贼王皆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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