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都与“王”无关。这甚至不是一场意外、一次巧合。
纪弘易低垂着头,失神地望着屏幕中央的短信息,直到它因为到达时限而自动销毁。
他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突然向下坍塌,露出一块难以被填补的空缺。
纪敬住院期间,纪弘易一直陪在医院,他拿来了公司的电脑,平时就坐在病房的小书桌前工作。医生来查房时,他就将笔记本合上,站在病床边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医生说纪敬的伤口愈合良好,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纪弘易连声道谢,将医生送出病房之后,走到病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想要吃点什么吗?”他从沙发旁的小冰箱里取出一盒水果拼盘。
“都可以。”
纪弘易将一根牙签插在切好的苹果上,然后将果盘递到纪敬手边。
纪敬瞥了一眼,抿了下嘴唇,“你不打算喂我了?”
纪弘易笑了笑,“左边胸口受伤,右手总能抬得起来吧?”
纪敬厚着脸皮说:“抬不起来。”
“那你这两天是怎么刷的牙?”
纪敬一时语塞,自从他能够下地之后,如厕、洗漱等基础动作他都可以自己完成,唯一困难的就只有洗澡。
他发现自己没法再糊弄纪弘易了,于是伸手拿过一根牙签,咬下半块苹果。
纪弘易将果盘放到床头柜上,“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就下班了。”
纪敬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腰下,嘴里咬着牙签,两只长腿交叠着搁在床上。
纪弘易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笔记本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据。纪敬看到他一手抵在下巴上,想事情想得正出神。橙红色的夕阳打在他背上,将他的发梢染成了浅褐色。
纪敬刚进城的时候,经常赖在纪弘易的卧室里不走,他总是趴在窗口边的懒人沙发上,学了没一会儿就偷偷打开漫画书。纪弘易却经常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天。
那时的纪弘易也像现在这样,喜欢将一只手抵在下巴上。
纪敬忽然想起纪弘易在开学典礼上对他说的话:
“我只是个吉祥物,不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
十多年前的新闻媒体最爱唱衰煋巢集团,自小被打上“继承人”标签的纪弘易则早早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是优秀学生代表,是冉冉升起的“末日一代”,是新闻发布会上沉着、镇定的发言人。现在他不仅推动仿生人成功上市,煋巢的热度更是居高不下。
煋巢集团的成功涵盖了天时地利人和,任谁看都会认为纪弘易提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他却说自己只是一个吉祥物。
这句话要是传到外面,定会引起一片哗然。民众不会听出苦涩的意味,他们只会认为纪弘易傲慢——
明明他得到了一切,却又故意卖弄乖巧。
纪敬叉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若有所思地望着纪弘易的背影,看着他偶尔在键盘上敲下几行字,然后又将一只手抵在下巴上。
离开基地之前,纪弘易习惯了从天亮工作到凌晨,纪敬住院之后他不得不将夜晚的时间空出来,这导致他的工作量迅速堆积。今天他原本打算回完邮件就下班,然而一转眼间太阳已经落山。仿生人护工敲了敲病房的门,为他们送来了两份盒饭。
纪弘易这才合上笔记本,从仿生人手中接过盒饭,转身递给纪敬一盒。
“不好意思,下班晚了点。”
“没事。”纪敬拿过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病床对面的电视机,“你想看点什么?”
“我都可以,”纪弘易掀开盒饭的盖子,“看你想看的吧。”
纪敬随手调了个电视台,然后将盒饭搁到腿上。
新闻记者正在介绍煋巢的新品,她将话筒递到科研人员面前,才刚抛出问题,纪弘易就拿过遥控器换了个台。
“看点其他的吧。”
纪敬拿起勺子,“我以为你会比较关心煋巢的新闻。”
“这些事都由公关部门操心。”纪弘易换到了娱乐台,不知名的歌星正在舞台上唱唱跳跳,他搁下遥控器,一转头便发现纪敬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
纪弘易难得好奇起来,“你想要说什么?”
纪敬放下勺子,想了想,说:“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纪弘易脱口而出,“你倒是和以前一样。”
“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
“嗯。”纪弘易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手端起盒饭,反问他:“我怎么不一样了?”
纪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精准地形容这种不同。比起儿时记忆中温和、严谨、又浪漫的纪弘易,现在的他却隐约透漏一股出置身事外的疏离感。面对在新闻发布会上与他对峙的行凶男子,纪弘易不卑不亢地为煋巢、为仿生人辩护,那时的纪弘易更接近纪敬记忆中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兴趣缺缺地换了个节目,就好像他并没有那么在意煋巢的名望和发展。
纪敬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晚饭过后,纪弘易收拾完盒饭,拿着秘书送来的干净衣服走进浴室。鉴于纪敬的伤口不能碰水,医生让他暂时拿湿毛巾擦拭身体。因此纪弘易每晚洗完澡,都会接一盆温水,将毛巾打湿,坐在床沿边帮纪敬擦拭他的脖子和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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