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鲛,下来吧,上头危险。”
半晌,才听小鲛懒出汁一般开口:“我今日不要练字,不要念书,你替我找几味药材来。”
刘松子有求必应,尤其宗长不在宗苑内时,他差点没将小鲛当成自家祖宗哄。
没办法,小鲛一个不高兴就要呼风唤雨,上回入秋那阵的暴雨引的族内几个蓄水的水渠爆满,若再多那么半日,族内不得不开闸泄洪,真到这地步,夏时栽种的粮食,入秋后皆成一场空。
小鲛见刘松子跑远,方才慢悠悠地贴着树干轻盈荡下树枝。
秋日高挂,他熟练地走入宗长休息的房内,在那枕被之间蹭满自己的气息。
片刻,小鲛又厌嫌自己的味道太满,都要遮住了阿渊的味道。
阿渊,阿渊。
小鲛有些气闷,他都小半月没见过对方的正脸。
刘松子端着药材进门,瞧见地上落着几颗珠光华润的珠子,珍惜地一一捡起,用一块布裹着放回小鲛身旁。
“药材来了。”
小鲛:“阿渊总不见人影。”
那日回来他在溥渊手上系的绡线,当夜就被对方用秘术解除,好不气鲛。
刘松子道:“秋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今年农物收成应当不错,大家都在为此做准备,宗长需将全族各个村寨都巡视一遍,等忙完这段时日便有些空闲留在院内了。”
小鲛嘴里嗯一声应着,伸手检查刘松子带进来的药草,连带药杵一类的工具都配套送上。他拿起药杵准备捣弄些药草,刘松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问了一嘴:“这……是在给宗长做药囊吗?”
小鲛看到溥渊把他送出去的第一个药囊挂在房内,浸了水的缘故,晾干后整个药囊包都变形了,不漂亮,所以他想换个好的。
小鲛摇头:“不给他。”
刘松子:“嗯嗯。”
从午后直至深夜,灯油都重添一轮,小鲛依然坐在榻上和手里拿的药囊大眼瞪针眼。
药早就碾好在旁边放着,本来刘松子的提议是挑个好看的药囊放入即可,小鲛非要自己缝一个,细嫩的指尖被戳破了数个针口就罢,缝的药囊实在不敢恭维。
小鲛还在上面缝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鲛尾巴,是他自己的尾巴,最后一道针线落下,食指上已经破了的小口子又被针蜇一下,冒出丁点儿的血珠。
刘松子嗓子眼完全绷着:“擦些药吧。”
小鲛展开刚缝完的药囊,困得脑袋都要倒了,却还坚持把配好的药物一份一份塞进囊中,最后还放进一颗鲛珠。
一旦到了夜里,这个药囊可以发散出淡淡的光线。
虽然缝制的图案不太好看,可小鲛左右看着挑不出不喜欢的地方。
“擦什么药?”
刘松子道:“外伤药,手指的口子若让宗长看到,指不定会心疼哩。”
小鲛手一挥:“你快回去,我自己留在这里等阿渊。”
刘松子:“可……”
小鲛瞪他:“出去。”
刘松子讪讪,默默地走到门外守着,回头只见小鲛举起手指默默打量。
子时将过,宗苑里的烛火凉了些。刘松子守得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听到武卫喊宗长回来了。
他揉揉眼睛,快步出去迎接宗长。
秋深露浓,夜寒霜重,溥渊披着一身的秋露进门,刘松子用一张干净的毯子紧跟着,小心替宗长擦拭肩上带回来的霜水。
溥渊在外奔走至半夜,清淡的眉眼隐约窥出几分疲乏。
刘松子道:“火房还有汤用火煨着,宗长——”
溥渊停在门外,看见趴在坐榻前打囤的鲛人,抬起右手示意小仆先别出声。
一盏茶的功夫,洗漱完的溥渊回到房中,趴在坐塌上打囤的鲛人已经没有半分姿态的仰躺入眠,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指勾了个小药囊。
听仆说这是鲛人几乎花了一天才制成的,布纹上锈制的尾巴歪扭滑稽,囊角全是针线头,毫无美感可言。
溥渊静看,目光从药囊移到微曲的手指,五个嫩白的手指头都是肉眼可见的小针口,明明有自愈的能力,偏没用上。
烛火轻晃,外头的风有些大,树影乱摇。
溥渊起身关好窗,回头见小鲛人位置都没变化一下,从柜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回到鲛人身旁,拿起他的手对着根根指头撒上些专敷外伤的药粉。
他内心反复翻过‘多此一举’四个字,只是药既已上完,再故作遮掩更显得欲盖弥彰。
溥渊掌心握着一截柔软的手,身后忽紧,银蓝的尾巴尖勾在他衣襟前,窸窸窣窣,很快那尾巴尖贴着他体肤塞进一物。
小鲛故技重施,他亲手制作的药囊贴着宗长的皮肉,睡眼惺忪地望着面前的人。
几日不见,阿渊似乎清瘦些许。
他眼眸一闪:“阿渊,我高兴了要下雨,不高兴更要下雨。”
溥渊:“……嗯。”
小鲛摇摇晃晃地扭着身霸占了溥渊的床榻:“我此刻就想下雨。”
溥渊躺到了床上。
雨还没下。
小鲛露出齿尖;“阿渊是个骗子,说要每日见面却没有见到,我想下雨了。”
他留给溥渊几分转圜的余地:“阿渊明日要去哪里呢?”
溥渊眼眸一动:“北面海地。”
小鲛手指勾出:“能不能带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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