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人出了树林,没走多远齐季停下脚步。
他从山庄出来之时就一直沉默寡言,此后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时常挂在嘴角的优雅笑意此时已经不见,温润眼眸下暗敛的锋锐寒光也不再刻意隐藏,翩翩云端客的飘逸气质换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老四,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去。”清冽如流水的嗓音也染了上几分低沉喑哑。
迟肆脚步一顿。
对方突如其来的话语,他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齐季是隐逸阁的人,隐逸阁究竟在这场动乱中扮演了些什么角色,纷杂错乱难以理清。
但他们必然有所图谋,并且所图不小。
齐季究竟身负了些什么任务,他猜到了一部分,也有部分猜不到。
他无声地问出一句为什么,想谋求一个无法得知的答案。
他很少对这些无足轻重,如灰如尘的凡俗小事感兴趣,但此刻却升起一种难以言明的念头——他想知道对方的一切。
不管好的坏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想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齐季站在横枝断木的阴影中,一句冰寒如霜的“未得命令,不能擅动”斩断了他心中的所有绮念。
然而四目相对,一切似有若无,藕断丝连的暧昧缱绻都缥缈在极淡的暗香之间。
几息之后,齐季无奈轻叹了一声,取下腰侧佩剑:“摧雷山庄内危机四伏,你把这个带上。”
迟肆呼吸蓦地一窒,接着魂悸魄动,心如擂鼓。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
定情信物?!
齐季不能陪他去,但是把佩剑给他,意思是以剑代人,他俩仍然在一起并肩作战?!
剑对剑客来说意义非凡,所谓剑在人在,对方的心意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虽然他苦等多天的表白,对方仍未说出口,但有了这个意义非凡的定情信物,还要什么自行车。
迟肆脸烧得通红,咧开的嘴再难合拢,傻笑着接过长剑。
齐季靠近他耳边,低语一声“京城见”,和他擦身而过,背道而驰,转眼便消失在夕辉树影中。
谢观河低垂着眉眼,在一旁静默不语,过了一会才提醒道:“迟兄,该走了。”
“啊?哦。”迟肆收回飘飘然欲离体的三魂七魄,迅速迈向摧雷山庄。
他得快点把事情搞定,今晚连夜上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
两人轻功卓绝,踩踏着半空中的细枝嫩叶,脚不沾地很快回到山庄入口。
“迟兄,这阵要如何破解,可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
迟肆目光在四周梭巡了一圈,轻浮笑道:“不用,这阵法简单。”
他其实很想显摆几句,若是寻常研习阵法的人来破这个阵,少不得满山跑,到阵位节点处一一破解阵法符咒。
各处来回几十里山路是免不了的。
只有他这样的精通阵法的绝顶高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最简单方便的破阵之法。
可惜能听他吹嘘的人都不在。
老谢这样不苟言笑的人,和他说什么都是同一个表情。
说好听点是谦谦君子气度怡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难听点,就是沉闷死板少年老成。
人品方面是无可挑剔,可若要和他调侃,不如回家睡大觉。
这么说来,老谢和齐季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天南地北侃侃而谈,不像是老成持重的性子。
齐季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江湖武林的私密八卦他知道,市井百姓的柴米油盐他也知道,就连江山社稷的□□之道他似乎也能说上几句。
迟肆心荡神驰,不知不觉间心绪又飘到了某个人身上。
他耳根一热,情不自禁将手搭上腰间佩剑。
他收了齐季给的定情信物,虽是勉为其难收下的,但礼尚往来,是不是也该把自己的佩剑给他。
虽不常用也未示于人前,也一直随身带着,刚才怎么就没想来?
他俩交换了定情信物,就算正式定情,从今往后名正言顺,这桩……这桩……
迟肆脑中猛然浮现出“婚事”二字,心尖瞬时灼热得将全身血液也烧至沸腾,似乎有股青烟从头上喷出,魂魄飘然离体忘乎所以。
直接快进到回京之后春宵一夜洞房花烛。
浑然不觉的上翘嘴角露出几声嘿嘿傻笑,完全没意识到此刻的想入非非有多么不合时宜。
直到风啸声剑鸣声和身旁的说话声打断心神荡漾的缱绻妄想,漂浮离体的神魂才重新落回体内。
谢观河擒制住了一个山庄弟子,正在问话,忽然听见他的桀桀怪笑。
一敌一友两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眼神中都透露着不明所以的疑惑,以及一种对待弱势群体的关爱。
迟肆猛然回神,以拳掩嘴,挡住翘得拉不下去的唇角,欲盖弥彰地假咳了两声,朝二人道:“……你们继续。”
“……庄主和老庄主似乎都受了一点伤,如今应该在后院休息。”
“被抓的各派侠士都关在山庄地牢里。地牢在西边,看上去比较破旧的那个老院子就是。”
“瑶山派的人在不在其中?这个我真不清楚,大侠饶命啊大侠。”
这个弟子不知是天赋太差还是平日练功偷懒,或者心宽体胖没有什么妄念,总之没受到煞气影响,眼色仍旧澄澈胆气依然如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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