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办法保证永不背叛。”齐季垂下双眸,嗓音更加冰冷,像是蒙上一层细密碎霜,“我永远只能听命行事,若是某天家主要我杀你,我也只能同你刀剑相向。”
“我不怕。”迟肆笑意轻狂,“你打不过我。”
齐季一怔,迟肆这是在明示自己武艺不如他。若是其他时候听到,他定然心有不服,甚至心生怨怒,从此记恨上这个人。
但此时此刻听到对方这么说,只觉得心中无比慰藉。
紧抿的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这可难说,我至今还未逢敌手。不过我可以保证,除非家主下了死令,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我必定不会伤你。”
迟肆也笑:“如果你只是不得不听从命令,而非出于自己本意,那我也放你一条生路。”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是不甘示弱的锋芒,和以心交心的喜悦。
这日之后,齐季来找迟肆的时日变的多了。
迟肆穷,时常挣不够一天两顿的饭钱,他毫不害臊的叫嚷着让齐季请他吃饭,俨然把对方当做了待宰的肥羊。
齐季好气又好笑。
迟肆会识文断字,武艺也强。随便找个门路,做点买卖当个伙计或者帮人看家护院,都比现在这份差事强。
可他就是不愿,说自己闲散惯了,不想固定时间早出晚归,还是跑腿这种想什么时候接就什么时候接的差事最适合他,还美其名曰:肆意率性,自由自在。
这副看起来精明干练的身子骨,内里却是一颗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心。
在安县遇到地震以前,迟肆也应当是个薄有家财不愁吃穿的富贵小公子。
那场地震夺去了太多人的性命,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齐季不禁心软,默默叹了口气。反正他也攒了不少银子,只要不胡乱挥霍,给迟肆糊口的钱还是够的。
第6章
“你们还是没查到是谁编造的谣言?”迟肆先动了筷子,把齐季看中的那块肉抢先夹到了自己碗里。
“依旧毫无线索,这流言仿佛凭空而生。你心里真没点数,到底是谁要害你?”齐季不甘示弱,给与了相同的回击。
随着两人关系的转变,能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迟肆对别的事情莫不经意,但对编造谎言的幕后主使却是十分介怀。
“真没有。认识我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他语气笃定,“会不会是有人随意捏造了道藏和迟肆这两个名字,正巧我就叫这个名?”
齐季斜了他一眼,不屑哂道:“怎么可能。原籍广郡,现居京城,掩迹于烟花巷……和你的情况全都对得上,怎么会是巧合。”
“而且仔细想来,流言最初出现的时间,似乎是广郡地震后没多久,你初来京城这段时日。我总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异样……”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深沉地看了眼迟肆:“会不会是你家祖上曾得过什么宝物?迟家以前曾是富甲一方的大户。”
据县志记载,迟家以前在当地风光过许多年,但在迟肆出生没多久就突发变故,整个家族只剩了他一人。
那时迟肆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若迟家真有什么祖传宝物,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这些话齐季没敢明说,怕戳中对方的心伤。
“不可能。”迟肆斩钉截铁道:“迟家祖上的积蓄,我全都清楚。是有一些值钱的金银玉器珍品古玩,但绝对没有什么道藏,什么武林秘宝。”
他眉开眼笑看向齐季:“你也不必为我难过。我虽父母兄弟皆亡,但迟家留有一些家产,我从小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很好。”
趁着齐季替他伤感的一瞬间,又夹走了齐季面前的一块肉。
齐季被对方的举动逗地哼笑一声,大方表示把这块肉赏给他了。
“可传出流言的人,必然是认识你的。会不会是你师门中……”
两人继续讨论起谣言的细节,想要从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他俩一见如故,迅速成为莫逆之交,在某些方面无话不谈——但却也有一些事情必须深埋于心,绝不能宣之于口。
比如齐季所在组织的真正面目,比如迟肆这一身高强的武艺究竟从何处学来。
两人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若是和自身隐藏的秘密有关,就直接避而不答。
齐季话出口后,立刻意识到迟肆的师门问题他不该问,于是话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迟肆倒是一脸无所谓的坦然:“我师门中人,在这个世上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
他扬了扬嘴,朝齐季带着一丝毫不遮掩的炫耀意味:“我师门虽非江湖门派,只是你们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小武馆,但我师父可是个世外高人。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连他的一根小指都接不了。”
他本来还想吹嘘一番自己得了真传,但转念一想这么自吹自擂未免显得太过狂妄,只得作罢。
“那他老人家现在……”齐季目光又闪过一丝黯淡。
迟肆从小无父无母,同门又皆死于地震,想到此处,齐季再一次情不自禁替他哀伤。
“我师父并未死在这场地震中。”看出对方心头所想,迟肆哑然失笑。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为他真心实意的难过。可他一直都过的很好,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