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被琴音削断了一缕头发,狼狈地闪开,瞳孔微微一缩:他防着余尝,压根没让太岁琴露面,那琴要么藏在他指骨里,要么琴身上笼着一层雾,就这样居然都能被这书原原本本地复制出来,连琴铭都无比清晰!
余尝那贱人在他耳边轻笑道:“好琴。”
紧接着,书上架起的复制琴自动响了起来,将奚平方才追打余尝时逞的能一五一十地还了回来。
奚平弹的杀招不是纯自创,他仿的当年支修存在他身上的那一剑……偷工减料的糊弄版,他还挺有自知之明地给这招起了个名,叫“气死师父”。
但再偷工减料,那也是承袭自剑神的剑招,气不气得死师父不知道,削死他自己问题不大!
奚平除了杂七杂八的歪门邪道,统共就会这一招,都给那贼书偷走了。他还得保护环境,不能打坏了蛇王仙宫这点好不容易攒的家底,一时间顾此失彼,好不狼狈。
更要命的是,身上灵气这么一稀薄,奚平他不亮了!
影子和皱纹,都像纸里包不住的火,万丈光芒一黯,立刻齐刷刷地冒了出来。
被“含沙蜮”浸染的影子扭曲变形,反噬本尊,将奚平缠了起来,五花大绑。
余尝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暗影中钻出来,手指尖一把灵气打出去,目力所及范围内,所有转生木灰飞烟灭。
奚平神识还没来得及往转生木上撤,便被一个芥子罩住了。
“我看到那姑娘是用转生木牌和你联络的,保险起见,先下手为强了。”余尝贴在他耳边说道,“告诉我,转生木有什么特殊?”
奚平脑子里“嗡”一声,真话险些脱口而出,好在他神识之坚实远胜同等级修士,及时打住了念头,当下冷笑道:“哈,我就说你这种心术不正的,本命法器怎么会是根直挺挺的棒槌!”
气急败坏下,他露出了一点本来口音。
“嚯,好地道的金平腔,好一股温柔乡味。”余尝笑道,“‘含沙射影’是雕虫小技,‘琢心纹刺’不过掩人耳目,知道我这一手‘去伪存真’的,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消息你要是拿出去卖,十万白灵大概也筹到了。”
奚平被他这等大言不惭惊呆了:“阁下要是肯走‘不要脸道’,想必已经神功大成了。”
余尝不同他逞口舌之利,缠缚在奚平身上的影子一寸一寸往上爬,奚平用过的符咒、画过的法阵、经脉中走过的每一缕灵气都被摸索出来,条分缕析地横陈人前。
“藏得好深啊,”余尝喟叹一声,“为了掩盖师承来历,分明是半步升灵的修为,用的符咒却都是半仙级的,细节如此无懈可击。”
奚平:“……”
岂有此理,这红眼兔子不光暗算他,还讽刺他!
余尝的话顺着影子,一字一句地钻进奚平神识:“消除黵面之术是个祸端,复制活人神识更是大忌,你就不怕此事传出去,你会不得善终吗?不如交给我,我来替你下这个地狱。”
“这等大恩大德,”奚平狠狠一挣,手中符咒刚成型又被打散,他磨着牙怒道,“莫不是要我以身相许?”
余尝奇异地顿了顿,语气竟不由自主地正经了几分:“我知道你戴了灵相面具,你要真是女人,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奚平:“你有病吧?你……”
说话间,影子已经爬到了他脸上,找到了灵相面具的接口。
余尝指尖覆上灵气,一把将那灵相面具揭了下来。
佝偻干瘪一脸猥琐相的“太岁”骂了一句,后半句声音变了调,四肢倏地展开,人没看清,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余尝愣住了,灵相面具下竟真是个身量修长的女人!
他立刻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与“太岁”拉开距离,方才碰过“太岁”脸的手拘谨地一缩,目光被那女子面孔吸引过去。
那女的不知是眼瘸还是手残,给自己弄了一脸瞎涂乱抹的浓妆,红一块绿一块的,抹成这德行居然还能有个人样,可见长得着实不赖。余尝艰难地分辨出那乱粉遮盖的五官轮廓,只觉眼熟,下一刻,他激灵一下:这人怎么好像是赵檎丹?
可那位大小姐不正灰头土脸地躲在余家湾?
不、不对,这难道也是……
然而已经晚了,就在余尝被那张浓妆脸分神的片刻,他捏在手里的灵相面具陡然四分五裂——面具后面竟有一枚缚灵咒,升灵品阶!
他方才成功诱骗“太岁”拿走了那本“去伪存真”,不到片刻光景,风水轮流转。
缚灵咒加身,余尝周身真元顿时凝滞,一丝也调不动了,没了灵气供应,“去伪存真”书直接落到了太岁手里,那人伸手一拍,书便没了踪迹,余尝就感觉自己的本命法器“没了”,同他失去了联系。
与此同时,缠着“太岁”的影子也脱了力,“太岁”一脱身,双手凌空一抓,便听“嗡”一声琴音低鸣,在几步远处削向了余尝的头。
电光石火间,走投无路的余尝从怀中摸出个火绒盒,他把自己点了!
这人仿佛不是血肉之躯,是一团火油泡透了的棉花,火绒盒里点烟都不见得一次点着的小火苗一沾他身,便“轰”一下蹿起了一人多高的大火。
余尝被缚灵咒困住调不动灵气,却能靠毒把灵气“烧”出来,那以他血肉为燃料的火瞬间形成了一个盾牌,挟着剑意的琴音当头撞上,竟弹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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