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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炽想了想,凝重地摇摇头:“破法公理要是在,他或许能用陆吾面具掩盖身份,偶尔离开陶县,但破法公理若碎,我没有办法瞒住封魔印。八百年了,我这等庸才都能成名,可见炼器道凋敝,除了湘君,没有人逃得过灵山的监视。”
    “这太凶险了,破法这层保护如薄纸盖火,”支修听完忍不住道,“士庸……”
    支修一边说,心里一边迅速转过几个地方——比如眠龙海外、北绝山北,千里无人的大冰原;或是能供人藏身的上古秘境……无渡海底的封魔印是出来就进不去了,但此地毕竟属于西楚,玄隐又正乱着,假如奚平现在立刻扔下陶县,也许能在玄隐山反应过来之前逃到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可……他是脱身了,那样一来,曾在无比绝望时,将期待寄托在他身上的人们怎么办呢?
    支将军说不出口,因为这有违照庭的剑心,他绝不该这么教导徒弟。
    然而在他眼里,奚平还不如他当年上仙山时年纪大,就是个孩子。他这在无渡海底没能护住无辜稚子的师尊,怎么有脸拿自己的标准苛责于一个孩子?
    “师父,”对着陶县发了半天呆,也不知听没听进长辈说话的奚平忽然没头没脑地插话道,“没关系,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应该知道那个公理的边界是什么。”奚平一伸手,太岁琴就落在了他膝盖上,他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语气轻快起来,“我觉得……我也在里面。”
    支修一愣,奚平最后一句话夹杂了楚国口音。
    “多谢林师叔,我送您回去,以后还少不了麻烦您。”奚平说着,熟练地借着转生木将林炽的神识送了回去,他一伸手,拨开了陶县上空的水雾,上弦月仍然不见踪迹,只有漫天星河。
    “呛”一声,太岁琴在整个陶县上空响了起来,奚平不甚熟练地弹起一首楚歌,幽而宁静,像是能安十万山丘的魂。
    他说“他也在里面”,他也是那混杂在其中的……属于陶县的一只蝼蚁。
    支修听着那琴声,一曲终了,忽然百感交集:“士庸,为师当年若不让你下山……”
    “哎师父,你快回去闭关吧,不好好养伤,跟着瞎搀和什么?你又没钱。”
    支修:“……”
    逆徒!
    第102章 化外刀(九)
    魏诚响是最先一批听见琴声的人,她神识被破法碾过,灵气耗竭,顺着琴声苏醒过来,伤口飞速愈合,经脉似乎比先前宽了不少。
    她若有所悟,就地入定。
    一夜琴声的护法下,陶县安眠——人们被破法从麻木与顺从中惊醒,血烧了起来,却也直面了血肉横飞的升灵战场与银月轮,而那抵达每个人梦境的琴声将恐惧留在了深夜里,只带走了魂灵。
    途径陶县的修士也各有机缘进益,连悬挂在奚平灵台中的照庭都沉静了下去。
    直到天将破晓,魏诚响才随着晨曦与小贩的叫卖声睁眼:“前辈,你刚开始手生了。”
    “楚歌以前没弹过。”奚平按住琴弦,很有前辈高人风范地,他喟叹了一声,“再说我已经好多年没摸过琴了。”
    太岁琴是他的本命法器,可惜从诞生至今就没好好响过几声,不是被他当成大锤抡去砸仙器,就是陪着他一起被封印在无渡海底。只有他当年跟魏诚响告别的时候,匆匆给她弹过一次……幸亏她也不是什么闻音知意的,否则一定能听出他那时琴声中的浮和慌。
    魏诚响听他说话不紧不慢,还有心思躲在哪里弹琴,就知道破法镯的事应该是解决了。伸了个懒腰,她放松下来,正待细问,忽然觉得哪不对劲。
    奚平坐在云端,候着晨曦,目光随着露水一起投入人间。他不准备把破法镯及其公理的事泄露给太多人知道,已经编好了一套瞎话,准备先在姑娘面前装一回大尾巴狼,就见魏诚响在身上摸了两把,诈尸似的坐直了。
    奚平摆好了缥缈出尘的姿势,闲闲地引她问:“怎么?”
    魏诚响:“我芥子里少了二两三钱碧章!”
    奚平:“……”
    启明星高悬,大家就不能聊一点风雅的话题吗?
    太岁星君云端的神魂被她这一嗓子“二钱三两”叽里咕噜地拽回俗世,“啧”了一声,他懒洋洋地说道:“不可能,你好好数数,要不就是你自己记错了。”
    整个陶县都在他眼皮底下,眼下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根本没人靠近过阿响,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芥子里摸灵石?
    有这本事还至于惦记那二两三钱吗?
    魏诚响仿佛受到了人格方面的质疑:“我怎么可能会数错灵石?我身上总共就二十来两碧章!”
    奚平:“……”
    也是,毕竟是举着秤称半钱青矿的女人。
    这时,沉浸在琴声中的修士们纷纷从入定中醒来,奚平凝神,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怪了,我方才放旁边的两颗蓝玉去哪了?”
    这是个虫师。
    “我身上灵石数目不对,你那里呢?”
    “我好像少了一颗白灵!”
    哟,肥羊,奚平的目光被这一嗓子吸引了一瞬,就听又有人道:“我真元被抽走了一成!”
    陶县的筑基修士还不少,奚平默默将这人记下来,更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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