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执头皮炸了一下,回身将他从地上抓起来,丧批被摔得灰头土脸,长发遮掩了全部面容。
“陛下……”
姜悟被摔得有点麻,是身子一下子扑在地面上,那种撞击性的麻。原本他只是想抓一下,没想到殷无执的力气这么大,或者说,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轻……就被带下来了。
“陛下,陛下。”殷无执把他的长发拨开,紧张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脸,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他声音发抖,脸色苍白而慌乱。
好像很害怕。
虽然不知道这种撞击力度对于人类的身躯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多多少次会有些损坏吧。
殷无执定然是怕被问责的。
要不要装死吓唬他一下呢,看他还敢到处跑。
……还是算了,万一吓跑了呢。
“朕,没事。”
听到他说话,殷无执才总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身体腾空而起,是殷无执把他抱了起来,从姜悟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干净的下颌线。
姜悟一动不动地盯着,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样是躺在谁的怀里,一样是看着他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划过下颌,顺着喉头一路滚落。
但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也只记得自己没有思想没有五识,风起时飘风止时歇,像一粒微小的尘埃,简单而纯粹地存在于天地,也或许是虚无之间。
眼前光线大亮,姜悟被轻轻放在了龙榻上。
他的目光穿过殷无执,看向后方几个太监惊恐的脸庞。
有什么好怕的,他不明白。
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么。
人类为何会怕死,死后成为灵体,纵享天地,自由自在。便是归于虚无,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享受,长眠才是真正极致的快乐。
“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看看?”齐瀚渺看着他平静而安然的神情,觉得有些离谱,这分明不是被摔之后该有的表现。
“暂时不必。”殷无执坐在他身边,让人去接了热水来,一边拿湿帕子给他擦着脸上的灰尘,一边道:“你还好么?”
姜悟终于看向他,语气十分平静:“朕很好。”
可惜没有把魂魄摔出去,若是知道自己被带飞出去,他就应该把头低一点,说不定可以直接磕死。
这样应该也算是被殷无执所杀了。
不,不对,如果他这样死去,殷无执一定会被问罪的。
哎,真难。
“殷无执。”
“嗯?”
殷无执给他擦干净了手上的灰,并命人取来了剪刀,细细剪去他翻开的指甲,指尖传来丝丝缕缕的疼,姜悟道:“你还走么?”
殷无执目光复杂,道:“臣真的不想再留在宫里,臣有自己的家,臣想回家。”
“为何?”
殷无执喉结滚动,他垂下睫毛,道:“臣在宫中,过得并不顺心。”
姜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目光落在他被踩得红肿的手指上。
姚姬真是个坏人,掐他,还踩殷无执。
当然他也很坏,也一直在欺负殷无执。
殷无执是怎么回事,这么委屈也不爆发,还忍啊忍的,这般奇怪。
“齐瀚渺。”他开口:“去拿伤药来。”
伤药拿来之后,姜悟屏退了一干下人。
殷无执不明所以,就看到姜悟沉寂了片刻,双手无声地向外侧移动,那一瞬间,他就像是施展什么大招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
优雅地直起了腰。
他的肩膀向后呈打开状态,长发坠在脑后,脖颈一样朝后弯出美好的弧度。
殷无执何其有幸,能看到天子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的画面。
这一下又耗了他很多能量,姜悟蔫头耷脑了几息,然后转过脸,幽幽地说:“手。”
殷无执回神,立刻藏到身后,道:“臣无事。”
姜悟决定稍微对他好一点,先把人留下来,他伸手取过旁边的药膏,拿指尖蘸取了一些,再次开口,便染上了几分不容置疑:“手。”
殷无执耳朵根开始发热。
他犹犹豫豫地把手伸过去,便被对方轻轻托住,手指一片微凉,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肿胀的痛感。
“……小伤。”
“为何不躲。”
以殷无执的身手,想避开不让自己受伤其实很容易。
“臣,不想得罪姚太后。”
是不想得罪姚太后,还是为了带着这个伤去见太皇太后,好加大让她做主出宫的概率。
姜悟没有多问,他回忆着以往自己上药的模样,把殷无执的手举起来,低下头,轻轻地吹。
殷无执:“……”
他红的都快不是自己了。
姜悟行动起来总觉得费劲,可因为自幼养成的仪态,落在外人眼中就有种泰然与漫不经意。也因为所有的动作都很慢,便显得很温柔,被他上药的时候,就好像……在被细心呵护。
热气从两只耳朵冒了出来。
他虽是定南王独子,可虎父无犬子,自幼就在万众期盼中长大,自然要比别的孩子努力很多。
定南王对他的要求也很高,练功挨打摔伤都是家常便饭。固然是母亲,她安抚起来虽轻声细语,可也不是这样‘小心翼翼’。
虽说他清楚这其中是因为天子犯懒又拖延,可这副模样,哪个看了能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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