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煜慢吞吞地在谢临渊手上写字,甚至不时还额外加上了几句看着有些没必要的废话,以此来拖延时间。
……所幸在头丢掉后为了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时煜在之前就把写字的速度就放得很慢,再加上这样磨磨蹭蹭的动作和没必要的废话也符合此时话里话外表达的忐忑心境,这个拖延时间的方法看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迅速从时煜脑中闪过,他很快就找到了谢临渊态度转变的关节点,并通过记忆里谢临渊的表情来回忆当时对方表情出现变化的时间。
好在当时为防出现意外,他一直都在分神注意谢临渊的表情变化,这使得他很快就定位到了让谢临渊态度骤变的那句话——“万一他们误会你了就不好了”。
时煜一时心情复杂,都不知道对此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为了推脱说出来的体贴借口,反而成了对方怀疑他的原因。也不知道是该批评对方太没自信,还是该夸赞一下对方的自知之明。
回想并总结谢临渊刚才问出的话和自己给出的“同事帮忙”的说法,时煜迅速联系目前他说明的“头埋在雪地里”情况,从自己对谢临渊那看着像是骤变的态度出发,着手在脑子里继续往下编故事,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所有意外。
谢临渊果然继续往下追问了。
[是么,那我之前看你都说自己冷了,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同事顺便把你的头再捡回来?我和你说,就算是厉鬼,也不能就这么仗着自己身体好就白白在外面受冻啊。]问话看似体贴,实则处处都是锋芒。
……为了遮掩自己不信任的态度,他还额外用了其他语句修饰掩盖他的本意。
时煜拿出了自己刚想出来的一个合适借口。
[我其实试过找他们帮忙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最开始都那么帮我,那么配合我,像是都默认了我就是旅馆新的老板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们却又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抱旅客大腿上位的软饭鬼,甚至认为我是厉鬼中的可恶叛徒、混蛋鬼奸。哪怕我实力变强了,他们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德不配位,配不上旅旅馆主人的这个位置。]时煜手上不停,那流畅的故事转折和毫无停顿的写字姿势看着都没显出半点明显的谎言痕迹。
为了符合语境,时煜甚至还在写到那些谩骂词汇时略微加快了一点速度,手上也多加了一分力道,看着就像是气到不行的样子。
[那时候我在外面待得头冷,想要让他们再帮我把头捡回来,结果一直到我的头被旅馆外的风雪彻底掩埋,他们都没理我,没有出门帮我把头收回来。不然当时你看到也不会是那颗模特假头,之后也不用你帮我出门在雪地里找头了。]
不得不说,时煜临时编出来的这个借口是真的还算合理。这一方面解释了谢临渊询问的“有人帮忙拿假头隐瞒却没人帮忙捡头”的疑问,又暗地里说明了自己态度陡然转变的原因。
因为被所有过去的同事视为叛徒鬼奸,在旅馆内没有任何其他厉鬼能交心的前提下,于是不得不试着转换态度,转而与过去敌对的轮回者交好,陡然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算是让时煜自己站在谢临渊的角度来思索话语中的破绽,他在短时间内都找不到其他什么逻辑不通的地方。
他的表演简直堪称完美。
谢临渊也理所当然地被这完美的表演迷惑了。
毕竟就是换做在现实世界里,正常人平时也看不起那些靠关系上位的关系户,转换到无限游戏的背景里,其他厉鬼看不起抱轮回者大腿上位的软饭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难怪之前的时煜会那么抗拒通过他的帮助在法阵的作用下变强,明明看着就是件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却非要因此天天对他生气,原来这直接就是破坏了对方和其他厉鬼之间的关系,是他没考虑到无限游戏背景下厉鬼们对“关系户”的本能抗拒。
这确实是他的锅。
怪他薅羊毛直接薅到底,把羊薅死了不说,还薅得其他羊纷纷跟着眼红不满。
……这么一想也难怪刚才时煜对他那么体贴。在其他厉鬼都不服的前提下,再加上身体一部分的头颅跟着遗落到了其他地方实力不得已被迫减弱,这要是他再因为意外中途死亡,那这就是真的玩完了。
甚至于最开始进门时,时煜死死地抱着那颗塑料假头,不敢被他发现问题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作为立场相悖的轮回者和鬼怪,或许时煜就是担心他生气之下觉得后悔,想着“不识好心人”义愤地直接对厉鬼动手动脚,或许也是听多了其他眼红厉鬼的挑拨,于是不敢被他发现真相。
这些其实都能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临渊当即就被自己的联想感动到了,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听时煜本人的意见就直接动手薅羊毛,以致最终让对方陷入了如今的这个两难局面。
他看着边上佝偻着背,看着像是又委屈又难过地坐在原地的时煜,很想摸摸对方的头当做是安慰。只可惜现在对方的头颅仍处于遗失状态,因为伤心而像是泪水一样往外喷涌的血水成功制止了他此时萌生的这点冲动。
谢临渊的手为难地在虚空来回摆了摆,最后艰难地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落点,轻轻拍了拍对方还算衣物干净的小臂权当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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