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管家不免开口道:“少爷,这谢公子先前出现地那般巧合,老爷让您与他相处时务必小心探查此人目的,再伺机拉拢,少爷就这么放他离开吗?”
陶云闻言脸上露出些许不快,却没法发作,他何尝不知道管家代表的是父亲的意思?
此次进京,陶云并非是应试而来,陶家虽远在湖州,但世代和其他几大世家都有姻亲关系。陶云还小的时候,胞妹便和四大姓之一崔氏定下了婚约,如今崔氏子弟在朝为官有三人,崔家家主崔源官至尚书令,其子崔阳、崔陆分别位列太常少卿、御史中丞。
与陶家结亲的正是崔家二子崔陆,这崔家本就是高门四姓,崔家父子又身居高位,陶云此次入京便是依照父命,拜见崔家父子。门荫所在,陶云不必参加科举,便能够补同知入仕,有崔氏提携,升迁不在话下。
在来京之前,陶云对此倒没什么别的想法,他虽读书多年,但本就是为了入仕,而且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子弟相互扶持,是惯常的事情。
直到那日和谢舒结交后,陶云却觉得不好吐露了,一来陶云听说谢舒一心科举,连当今圣上的任命都拒绝过,可见他不同凡响,二来,陶云和谢舒相处时,更觉得他为人不俗,人品高洁。
偏偏父亲得知谢舒的身份和来历后,传书过来,让他小心此人是假托遇到的水贼借口和自己同路,以便接近崔家,又要陶云拉拢他。
陶云只觉得父亲所言荒唐。
他虽未亲眼所见水贼面目,但与谢舒相遇时,主仆二人,形容仓促,衣衫简朴,若非谢舒气质不凡,哪里想得到他的真实身份。
而刚才和谢舒交换地址的时候,陶云发现,谢舒的新宅便在城东。京城以东极贵,即便是陶家世世代代的基业,要拿出这么一大笔巨款也十分吃力.....因此,一开始陶云确实是抱着几分笼络他的意思,可和谢舒相处之后,陶云再无此意。
想到这里,陶云皮笑肉不笑地对管家道:“父亲未见过他,恐怕有所不知,还请你向父亲禀告,就说陶家没有可以笼络他的地方。”
*
京城和金陵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若说金陵是繁华,那么京城便是盛大了。
一路在马车上,谢舒举目望去,只见楼台亭榭,棋布相峙,宝马香车,金翠罗绮,不一而足。
但即便是身处这最热闹最富贵的地方,谢舒却并无多少快乐可言,反而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这时洗墨原本在兴奋地四处打量,听到谢舒的叹息声后,他脸上的神情收敛了很多,接着他眼睛一转,开口道:“主子,这陶公子为人大气,性情直爽,和其他世家子弟实在不同。”
谢舒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只可惜......”
谢舒不再言语,思绪飘向远方,在启程入京前,老师曾给他过一份大致的世家脉络图,其中盘根错节的复杂程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从前朝开始,世家大姓一直作为选择官职的依据,即便如今建立了新朝,开始以科举制为择取人才的标准,但世家门荫还是主流。
而世家对整个朝廷的影响实在是太庞大深远了,尤其是高门四姓为代表,长期以来,冠冕不绝、门阀不坠。因此人人都以与四姓有所关联为无上荣耀之事,地方大臣和高门世代结姻,以期权柄不落,寒门成了权宦便迫不及待去求娶世家女子,方才鱼跃龙门。
如何一来,怎么动摇其根本?不动根本,则科举不前。
随着马车停下,谢舒这时才抽回思绪,发现已经到了新宅里。
京城的门第要高上许多,门是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瓷,看着有一种四四方方的厚重感,让人难以亲近,远不及江南的山水。
见谢舒伫立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那几个早等待多时的下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一个管事的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姑爷,此处是少当家所选,里头全是按照姑爷以前的喜好布置的,姑爷有什么不满意的是直说便是,以后我们是姑爷的人了,任凭差遣。”
谢舒轻咳一声,让洗墨自去分发赏钱,这时再走进去,只觉得这里四处都有郎君的影子。
谢舒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安定,他轻轻看向遥远的天边。
那日虞楚息问他愿不愿意定下两年之约,等到那时,两人若还是心意相通,互不相负,虞楚息便安排好江南的事务,来京城找他。
谢舒此生不负虞楚息,只望郎君如约而至。
第082章
陶云安顿好后, 第二日便立刻备足厚礼去崔家上门拜访,尚书令崔源亲自在书房接见他。
这位从年轻时便权柄在握的尚书令,如今年逾五十, 不像时下名士多留美髯, 端正的面庞仍然可以看到年轻时的风范, 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番说不出来的雍容气势。
陶云打起十二分精神, 恭恭敬敬地执了晚辈礼, 崔源态度亲切询问了一番陶父的情况,话到末尾,崔源语气关怀地问道:“贤侄, 你从湖州远道而来实在辛苦,可曾遇到过什么状况?”
陶云心中一凛,总觉得此刻崔源的眼神似乎暗含着某种深意,他心念急转, 一脸坦率地开口道:“回禀伯父, 晚辈这一路还算顺利, 途中遇到一位脾气相投友人,路途虽远, 不过有结伴之人, 便不算辛苦。”
崔源闻言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讶色来:“哦?是谁能入贤侄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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